Sunday, May 31, 2009

(转)夏业良:答疑似五毛或精神病患者

(转自夏业良博客) 

 

艾泥马草
2009-05-30 18:19 
 

请您收敛点!真正做个爱国的人民教师。如果你继续发表违法言论,我将亲自到你们单位和北京市公安局检举你,你的违法言论已经全部拍照!!我是一个普通公民,热爱祖国。只要我指控你,有关方面就可以办你!!

(该留言是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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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2009-05-31 10:56

如果你是五毛,就赶紧去你妈那领赏。如果你不是,那建议你去精神病医院。如果你脑子没进水,就一定能看出我的爱国与你的“爱国”方式不同,如果不爱国,一定会希望它灾难深重,继续恶化,而只当旁观者。
如果你年龄在40岁以下,又不是因为生活所迫而不得不当五毛,建议你好好学习3年再说话。如果你40岁以上,也不打算学习新东西,就摆个摊点挣点干净钱,否则你死都不得安宁,良心总是受谴责(除非你从来就没有良心)。


艾泥马草
2009-05-31 12:54

回复:你这孙子比毁在我手里!只要你继续忽悠你的学生,破坏现在的政治体制,宣扬西方腐朽价值观,老子让你丢饭碗,开出公职,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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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2009-05-31 17:46

你如果还算是个人,请公布你的姓名、职业、居住城市和所在区。如果不敢,就证明你是心怀叵测的小人,见不得阳光,只会疯狂无耻地躲在阴暗处害人,你父母就是这样教你做人的吗?如果我有你认为的那些罪行,为什么不敢用你的真实姓名公开揭发检举我呢?如果我一个人就能破坏现在的政治体制,说明这体制极其虚弱,一推就倒。我宣扬的是“西方腐朽价值观”,而你宣传的是流氓价值观,我们可以公平竞争啊!让网民选择他们自己喜欢的价值观不好吗?为什么要狗急跳墙地威胁我?从你的文字来看,从小没有接受过像样的教育,所以有奶就是你娘,给点吃的你就甘愿做狗了。


 

Friday, May 29, 2009

八九碎片(二)

广场上

16、在北京的几天,不但东南西北搞不清,连头脑都有点晕乎乎的,似乎一切不像是真的,如在梦中。仅短短几天,倒好像待了好长时间似的。

 

17、有一个非常深刻的印象,每到夜里想要睡觉,广场上仍然是喧哗热闹的人声,等到终于比较安静了,一闭眼睛,却听到低低私语声仍然绵绵不绝,好似汩汩的波涛暗涌,在耳边回响,永不止息,那细碎的声音好像就在跟前,却没法抓住,无法辨认,又好像在无穷远处,渺不可及,似乎身处在一个无限广大的巨瓮之中,无法摆脱,让人感觉既奇妙又烦恼。睡眠不足,第二天经常觉得困倦,有一回下午坐在一个木箱上,不觉睡着一头栽倒在地,一下子醒了,发现衣服沾上了不知谁掉在地上的雪糕,十分狼狈、邋遢。还有一次睡觉落枕,初时不觉得严重,一次别人在后面叫我,猛一回头,脖子竟僵住了,动弹不得,需要在酸疼中缓缓转动脖颈,很难受。这个毛病过了几天才好。

 

18、广场上的人都睡在以各自学校为区域的一个或多个帐篷里,那时的帐篷还很简陋,大概以塑料布搭成的为多。我没赶上后来香港各界捐赠大批色彩斑斓新帐篷的时候。我一个中学同学也去过北京,他描述的广场漂亮的帐篷景色和我描述的有很大差别,以至于他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去过广场。

 

19、有一晚没什么事,我们这边所在帐篷的一群男生和对面某医学院的女生们互相对歌,大约都是些“革命”歌和当时的流行歌,那个瞬间很是热闹、放松。

 

20、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帐篷里黑暗中躺着,听到外面有人问这里是某某学校吗?又问某某专业某某班的人有没有来?我一下坐起来答道,我就是。原来是我一个同学的中学同学,我告诉他,她没有来,我们专业88级只来了我一个,至于他同学是参加运动还是回家了我也说不上。还有一次,一个年轻人陪着一位中年妇女也找到帐篷里,原来她是我们系早年毕业的校友,很关心母校母系有没有学生来京,特别来慰问一下。

 

21、一次有个人在帐篷里向每天分发食品的同学埋怨,为什么几天以来顿顿都是面包,广场指挥部分发的物资呢?那个负责同学很委屈地争辩,我们吃的东西全是来之前学生会募捐来的,本来就没多少,还要省着用,广场上这么多学校这么多人,指挥部根本没有物资发给我们。

 

22、有天清晨,大家正在听什么人收音机里美国之音广播,指挥部广播里有人讲话,开场白是:“大家好,我是刘晓波”,声音有点不流畅,有人笑着议论:“天气凉得连声音都结巴了”。 广场上每天不停播放着各种开会通知和号召、声援学运的宣言和文章、国内外消息,也不时喊口号或播放音乐。经常听到广播念到指挥部成员的名单,那些后来成为通缉犯的名字,印象最深的是柴玲、王丹、封从德、张伯笠、李禄...等人的名字。

 

23、每日清晨去历史博物馆里的洗手间洗漱、上厕所,人多得排队。而广场边上行人道上的多个砖盖打开,下面直接是下水道,作为临时厕所,这也许是当初设计建造天安门广场时,为大型的群众集会特意考虑的。

 

24、好像是戒严后的第二天,我见到在广场的地上有人用红字写了首短诗,大意是将来一定会记住这个特殊的日子。具体诗句我或许抄下来了,但如今也失落了。

 

25、在革命历史博物馆前,有学生四处向人收集各个大学的校徽,说将来革命胜利了,这些都将是有意义的纪念品,要捐出来保存在博物馆里(他指着身后的博物馆)。我被他说动了,但我的校徽没带来北京或者丢了,我就找到同校的一个同学,几经劝说,他(or 她?)终于同意捐出。过了两天,他(她)又反悔,说不该听我的话将校徽随便给人(那时丢了校徽补办是要交钱的),而那个收集者当然已没法找到了。

 

26、一天y决定留下个人参加学运的纪念品,他拿出一条白色的裤子,我们两个先在上面签了名。然后在广场上挨着帐篷请人签名。大部分人都很支持、配合,也有一次遇到两个清华的女生,她们不但不耐烦拒绝,而且还觉得这个很无聊,给我们的热情泼冷水。我们不理解既然已经整日坐在广场上了,表示是自愿支持学潮的,为什么如此排斥对此的纪念。

 

27、经常有热心市民到广场送物资,一次有几个妇女打着“崇文区某街道居民”(?)的旗帜,送来了吃的和用的,领头的是个身着白衣红裙的少妇,觉得她漂亮迷人。还有一次传说政府将要进场,会发射催泪瓦斯,有老大妈送了好多毛巾过来,还一定要拉着学生的手跟他们说说话。

 

28、还有一次广播里通知有军列到了火车站,要大家去拦堵,跟很多人一路小跑,路上市民随时用自行车、三轮车捎我们一段路,跑到火车站附近,又有市民指路,从那条胡同进去,还说快点点,于是来到车站后面大概是职工通勤口的铁门,一进那条胡同还没开始干正事,就有市民给我们绿豆汤喝、面条吃。也没见军队出来,想进去看看,有出来的人说里面一股臭味,可能是放了催泪弹,别进去。后来有进到站台的人说,有装满士兵的列车,还见到年纪较大似军官的人物,后来列车又开走了。

 

29、自从戒严之后有几天,街上全没了交通警察,很多学生在街上指挥交通,维持秩序。有人分析说,李鹏这是想故意造成城市混乱,到时市民就会怨恨学生,不再支持学运,学生就会自我瓦解了。这招看来没什么效果,虽然广场附近车辆行进有点乱,但有学生维持,每当有救护车经过,人们又自动让道,并没有造成更大的麻烦。广场上还有公交公司开来的公共汽车,作为屏障防备可能的冲击。

 

30、接触过的大部分市民都表达对学生的同情,问从那个学校来,简单交流一下消息,或者和气地帮着指路,或者表达对政府的不满,也有些市民明显不高兴,说你们外地的大学生是来添乱,早点回去吧。有一次我和y在路上走,可能是在北京市公安局附近,一个老大爷生气地指责我们说,学生反对政府不对,把整个社会和北京市搞乱了。我们试图和他辩论、说服他,根本不可能,这时路过的人有学生有市民陆续加入进来,继续和他争辩,我们就走了。面对这种场面,当时只觉得这些人的观点保守落后、十分厌恶却又有口莫辩讲不出道理,自认为非常正确无比正义却没法说服别人,着急而无奈。

 

31、广场上每天都传着各种各样的流言,有的说中共高层矛盾激化,不久将会出现分裂;有的说万里从国外访问回来,要召开人大常委特别会议,要罢免颁布非法戒严令的总理李鹏;有的说张爱萍等十几位退休将军反对派军队镇压......这些消息也不知道真假,但听了都让人兴奋,大家都非常乐观地觉得“革命”一定会胜利。之前说过几次的军队将开进广场的传言都没有成真,几天以来广场上风平浪静,于是有些人觉得厌烦想回去了,也有人没事到处走走、逛逛书店。我们也去了几个高校看看。 

 

毛像被污、人大、北大、清华

32、一天(在网上查得是23日)下午坐车去北大,刚走到天安门附近,发现一阵骚动,就听到人说有三个人向天安门城楼的毛主席像撒脏,被抓住了。依稀看到有学生纠察队员簇拥着什么人往广场里去了,随后果然发现毛的头像左上方,有三团大小不一的黑色污迹,没法想象他们是如何扔到那么高处的。在公车驶过天安门城楼时,见到一架直升机下面吊着一块很大的绿色军用帆布,慢慢向画像的方向驶近、下降,晚上回来时见到毛的画像已被绿帆布严严实实地遮盖了。当时对这事的看法与现在完全不同,当时也和大部分学生的看法一样,认为这几个人的激烈做法,是给了政府镇压的借口,破坏了学运,甚至不排除是政府派出的特务,觉得学生将他们扭送公安机关是正确的。而且当时对毛泽东该怎么看还充满了疑惑,甚至抱有他应该还是有些历史功绩的看法。

 

33、戒严期间公车还是有的,但我们对北京不太熟,感觉不太方便,正好是非常时期,我们有几次就直接在路上拦顺风车,除非不顺路,大部分司机一见是学生,二话不说拉上就走,绝不收钱,偶有不顺路的还向我们道歉。有一次去人民大学,一个司机爽快地捎上我们,他说和李鹏的老婆朱琳是一个单位的(水电部下属的设计院或研究所?),现在朱在单位里的名声很臭,没人愿意理她。有时去一个地方拦的车不顺路只能带一段,下了车就再拦车,因为疲乏加上天热,往往两个人在车上沉沉入睡,被人推醒才发现已经到了。

 

34、白石桥附近的中国人民大学的广播站很出名,汇集国内外传媒和广场上的各种消息,很详细、及时,每天下午有很多市民专门到校园里或大门口听广播。在人大的草地上一边听广播,一边和一个年轻的工人聊天,他说支持学生,很关心学运的消息,每天都来这听新闻。在人大校园里,看到墙上的贴纸说提供学运期间的各种照片卖,遂按照广告指示来到某宿舍,一个学生问你们想要什么,我反问你们有什么,他说问得好。买了一沓照片,可能有十几二十张,忘了多少钱买的。主要内容是前一阵首都各界知识分子声援学生大游行,我记得有一张是许多著名的作家学者打着大旗头扎布带,站在游行的最前面,如今只记得有柯云路、李陀、苏晓康(?)等几个名字。这批珍贵的史料照片后来也被家里人弄丢了。

 

35、有次在人大附近看到有些人围成一个圈,见到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在里面侃侃而谈,以为是老师,他却说他是人大(?)的研究生,只是年纪比较大。他的主要观点就是,毛泽东其实有很多伟大的地方,而文革一开始是真正的民主运动,邓小平憎恨并坚决从宪法中去掉的文革中所谓“四大”(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不正是民主权利的体现吗?许多知识分子对文革初期的真正民主是有感情的,为什么各界知识分子选在5月16日发表宣言支持学运?因为文革开始的标志就是1966年的“516通知”。他还说,周恩来干了许多坏事,并且虚伪、狡猾,长期以来赢得百姓的赞誉,甚至到死,他的骨灰可以撒到江河湖海,中国无处不在,而毛却死无葬身之地。我听了他的观点很新奇又似很有道理,就问,你为什么不去广场向群众宣讲这些道理?他说我哪敢呐,如果老百姓一听说是骂周恩来,还不把我撕碎了。他的许多观点由于当时自己的理解力有限,已经记不住了,但他的这番话相当一段时间对我一直有着某种点醒的作用,也让我对毛泽东的评价产生了很大的困惑,直到过了很久自己才确定了对毛泽东的看法,当然和他完全不同,但他对我现在思想形成所起的冲击和启发,至今不忘。

 

36、一天早晨,不记得是刚从广场出来去北大,还是从北大去广场(也许是军队要占领广场的传言再一次落空之后),在人大附近,一个穿牛仔服、臂扎白毛巾的年轻教师跟我们说,他昨晚与王丹等人谈过,觉得他们都很年轻很不成熟。

 

37、我们去北大找y同一大院长大的另一个朋友D,她跟我们讲了好多前段北大学运的情况,其中一个细节是,大游行开始之前,组织者到各宿舍动员学生参加,一推开门,劈头第一句话就是鲁迅《纪念刘和珍君》里面的警句:“真的猛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在427大游行的时候,政府派38军去阻止,但因为那批士兵都是负责北京各高校军训的,和学生的感情非常好,所以很多军人被学生劝说同情学生,所以最后成功冲破了军队的阻挡。她还请我们吃北大食堂的饭菜,我们说比我们学校的好太多了,她说包括这学期北大学生几乎每一年都为食堂的饭菜闹事。我们还去看了北大著名的“三角地”,那里是各种消息汇集,思想交流,学生自由发表观点的“民主角”。在那我听一个学生说,现在很多人的观念里,动不动就说文革前五六十年代的十七年如何如何好,他很不同意,五十年代同样是共产党高压统治、人民不敢发声的时代。

 

38、因为借宿,又认识了D的男朋友,北大东语系的研究生,以及他们宿舍的另几个研究生。听他们讲了学潮开始之初王丹组织的哲学小组(?)经常在校园举行活动,方励之是他们的顾问,很多事都是王丹和方他们商量的。胡耀邦逝世后那几天,下了自习就看王丹他们每次讨论的地方,围了好多人,群情汹涌,他们没凑过去看。还说王丹本是87级学生,因为休学又改在88级重上。王丹的妈妈也是北大的老师。他们带我们游了圆明园,他们说很久以来清华和北大的人各自总认为圆明园是属于他们的。

 

39、很多人从北京回去带了一些传单和资料,而我则在北京收集了很多笑话、俏皮话、顺口溜、篡改的歌词,全都是讽刺、笑骂共产党、李鹏、杨尚昆和邓小平的。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于北大那几个研究生,他们也是从各处听来的,也有一些来自于广场、街上和校园。回去以后,我和同宿舍同学将这些有趣的、好笑的材料抄在白纸上,夜里趁保安不注意贴在宿舍楼外面(夜里他们发现学生贴的大字报会撕掉,而白天他们不敢),第二天引来许多师生驻足观看,还有人拿笔记录。

 

40、一次,在清华大学校园里闲走,迎面走来一个不认识的大胖子,留着一部大胡子,戴副眼镜,他笑着跟我们说:“你们知道吗?李鹏总理怀孕了!”说完就擦身走开了。初时我们有点愕然,望着他笑嘻嘻地走开,才反应过来,这不过是一种另类的笑骂、表示对政府不满。

 

41、在这些校园里参观、乱看的时候,除了交换观点、讨论时局之外,还听到不止一个对我们说,现在北京没什么事了,看来军队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广场,也没什么危险了,你们这些外地大学生可以回去了。是的,局势看起来平静了,绝食也结束了,传说的军队镇压几次也没有成真,这里似乎真的没什么可以做的了,该走了。然而就在我们纷纷准备离开的时候,仍看到有外地的大学生队伍络绎不绝进驻广场。
 

回家

42、记得是25日下午进到火车站,人多得挤不上去,最后我们是从车窗爬进去,里面的旅客热情地拉我们上去。火车上见到有学生各个车厢散发传单,也有旅客拉着学生问各方面的情况。我们曾和两个年轻的军人坐对面。通过聊天,可以看出他们两个肯定是比较老实听话的本份士兵,而且孤陋寡闻,他们竟然不相信解放军改革以后有大校军衔,听我们说有大校,他们觉得很好笑:“怎么可能有大笑?哈哈...”鉴于这些情况,我们是不可能跟他们谈论时事话题的。 

 

43、回到家里,母亲说你终于安全回来了,不知多担心。还说那天哥下班回家,埋怨母亲不该让我去北京。而哥则很生气地责怪我一个人私自去京,说这很危险。这一切和我当初留那个字条时所想象的完全理解和支持,大相径庭。去澡堂洗澡,终于可以彻底清爽一下了。洗完澡,想起y还有东西在我这,就去他家还他,只有他妈在家。他妈妈一脸冰霜,训斥我们不该去北京。而走之前我问他家里是否同意,他的回答让我误以为他家人支持他去,又是一次会错意。回家给妈说了,妈说你去北京可以,你不该骗我说y的家人同意他去。我虽不是有意撒谎,但无言以对。

 

44、一次一个人在家,我爸的一个老朋友,我叫做J伯伯的来找我父亲。此公原任职某大学办公室主任,文革时对当时政策很不满,欲上书毛主席,结果被批斗。文革后调去旅游局当局长,现已退休。父亲不在,我看老人走得疲惫冒汗,请他喝水,他以从未有过的严厉口气训斥我说:“国家现在这么乱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胡闹造成的,这跟文革有什么区别?”他是长辈,而且理念相差太远,无从说起,只有默默听着,一声没吭。

 

45、学校里依然没有正式上课,但也没什么运动,大家都在闲呆着,偶尔去市区的广场看看据守在那的学生。很多人已经回家了,有的甚至回过家又回来了。在学校过了一段无所事事的日子。大家都以为事情就要过去了。

 

46、学校里高自联号召大家去堵塞交通并且发动工人罢工。跟着一些人到某工厂门口阻止工人上班,并试图向他们宣讲道理,没有效果。还曾一个人去火车站,加入到外校组织的阻断交通的行动,就是占据铁道线不让火车顺利开出,一帮人坐铁轨上,抽抽烟、说说话、议论一下对现状和国家将来的看法。黄昏时候收工了,学生排着队从车站离开,一边唱着国际歌。那以后很多年每当听到国际歌就让我感动,直到最近偶尔去卡拉OK,实在推不开别人要求唱歌的要求,新歌都不会,国际歌大概会是其中仅有的几首之一。那天黄昏跟着他们回了学校还去了宿舍,跟这些新认识的朋友聊聊天,宿舍里一哥们正在播放着崔健刚发行不久的磁带《新长征路上的摇滚》。

 

47、某日不知什么灵感来了,竟然写了一篇评论当前运动形势和未来发展的文章,具体内容差不多忘了,无非依然摆不脱共产党吹嘘的那一套所谓革命成功理论,说学生运动要想持久并成功,一定要和工人、市民运动结合起来,我们要宣传、发动群众,结尾矛盾地既说学运可能避免不了失败,又说将来我们一定胜利云云,既空且乏。文章写完,既没处发表,也没给别人看过,如今早已遗失。

 

48、谣言满天飞,有一次甚至传出邓小平死了的消息,很多学生和社会上的年轻人高兴地大叫,据说我们系某老师,在校门口听到这个消息,激愤地跟人大声说,做这么多坏事,早就该死了。没多久这个消息和其他很多消息一样被证明是假的:陆肆之后邓小平在电视里露面,发表对戒严部队的讲话。

 

陆肆之后 

49、信息封锁得厉害,官方的报道不敢信,更多的是通过国外广播了解事件,但到底死没死人,死多少人,都不敢肯定。有所震动,但远比不上亲历的人更加怵目惊心、悲愤沉痛。只哭过一次,还是在和父母争论对事件的看法时,说服不了他们,突然想到很多和我一样18、9岁的年轻人就白白死了,又急又悲,一下哭出声来,我妈以为我仅仅是争辩不过的表现,不以为然地说了句:“哭什么嘛!”我怀疑也许因为这个误解,母亲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自己是个软弱不堪的人吧。

 

50、听了海外“敌台”的报道,激愤之下写了两首诗,记得一首叫“忘不了”,还有一首连名字也忘了(“也许”?),两首诗现在都遗失了,这也是自己平生第一次写诗。过了将近一个月,还写了一首诗叫“献给六月”,去年竟然找回来了

 

51、本市广场上的学生大概又坚守了几天,后来就被清场了,但似乎没什么流血伤亡事件,听在四川上学的同学说,成都清场时,武警打人非常狠,有很多人流血,还有学生和市民青年被打死。有天晚上我也去广场上看了看,虽然学生走了,还是聚集了很多人,有警察在对峙,突然一阵骚动说警察冲过来了,要打人了,大家一阵狂奔,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为什么陆肆之后各地的运动还能延长几天之久?这是那段时间的有趣现象,很明显各地方政府也在观望,不知道中共高层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之后随着军队都宣布坚决拥护中央,局势渐渐明朗,各地政府也陆续表示效忠,各地的余火于是渐渐熄了。 

 

52、陆肆刚发生时,学生会号召空校运动,很多人回了家。和几个同学去了附近某地风景区玩,那时到处都是通缉北京学生领袖的通告,火车站专门有警察仔细盯着排队的旅客看,如发现形迹可疑的就叫出去盘问。不时有某某学生领袖被抓的消息,既有官方的,也有小道消息。过了不久学校要求回校上课,把一学期耽误了很多的课程匆匆补完,然后考试,很多人没通过,需要补考,我还算幸运,竟然混过去了。然后是非常规的短暑假。

 

53、新学期开始了,我们升入二年级。开学第一件事就是学习中共的平暴讲话和各种文件,看“平暴”的录像,证明这是一场反革命暴乱,而且证明天安门真的没死人。每个人要结合自己在动乱中的表现,人人表态,人人过关。我实在不想说违心之论,就避免一些关键字,含糊其辞、模棱两可的做了总结,我们小组的负责老师也睁只眼闭只眼,大家都通过。有个同学下来笑着跟我说,你那个表态,仔细听来是话里有话,很有问题。然而经过官方各种文件的洗脑,我也对广场的伤亡情况将信将疑了,这就是中共一贯欺骗宣传达成的效果,使得很多讨厌憎恨它的人也不敢坚信外界的许多信息,对自己的理性也不敢信任。直到差不多十年后,互联网普及,我才得以接触到大量亲历者的证言,以及从没看到过的影像资料,对这件事才真正有了明确的概念。

 


54、到底死没死人、或者死多少人仍是很多人讨论的问题,我没亲身接触到一个陆肆的亲历者,只听一个高中同学转述,同级另一个同学的姐姐在北京广播学院上学,亲见其同学在身边被打死。父亲的隶属单位在北京,就在木樨地附近,他一个同事陆肆那两天在办公室加班,结果坐的椅子被流弹打坏。这种事父亲是从来不会跟我们说的,我是听他打电话时跟别人说的。我将此事在闲谈不经意中跟同学提过,后来对面宿舍的一个同学专门来找我说,某某到处转述这个故事,还不大大咧咧地说是听你说的,你要注意,如果被好事者汇报上去,恐怕会有麻烦,我很感激他的关心。想来如果真出什么事,大概我也成了所谓“传谣者”,会被有关部门盘问吧。

 

55、各单位都开始清查,我们学校还好,对学生和青年教师还有所保护,没听说有人被判刑。只是听说之前有一两个学生因陆肆前去过北京,回来又做演讲,被审问过几次,想给他们栽个“造谣”的罪名,但坚决不认,只承认“传谣”(虽只有一字之差,前者比后者刑罚重得多),短暂关押后就给放了。听说别的学校领导“紧跟中央”,个别年轻教师和学生被判了刑。听说85、86级学生的毕业分配受了影响,不少人被分到较差的地方或较差的单位,这似乎是全国现象,算是对学生的另一种惩罚。

 


56、我们学习、整顿、清理、人人过关,而新入学的新生除了进行洗脑,就是参加军训,北大的新生干脆第一年全都拉出去军训。现在看来,党国的这套洗脑术还是相当成功的。

 

后记:原来以为随便写写的文字,谁知费了不少时间精力,竟有点身心俱乏的感觉,很出意料。原来以为随着原始素材的散失,二十年前琐碎细节也许找不回来了,谁知还能多多少少寻回一些,也有点没想到。二十年前的事,无论当时还是现在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我当然可以希望个人这些没什么价值的琐事统统忘掉,图个省心,但那些直接的受害者,流血的见证者,我想他们经历的伤痛无论如何是不会忘的。而那些妄想隐瞒一切、篡改一切、心里有鬼的罪人们,从每年神经紧张、歇斯底里的样子,可以看出他们比谁都记得清楚。总想着逆世界潮流而动,不过是某些人的妄想,这也算是不必过于担心年轻一代暂时被蒙蔽的原因之一吧。 


Thursday, May 28, 2009

八九碎片(一)

:一直犹豫是不是该把这些属于自己个人、卑微、琐碎、无意义的感觉碎片写出来,总觉着跟别人那些宏大的、带着使命的、涉及人命或者自由的大事比起来,自己的那些破事儿实在是太无聊了,担心自己骨子里是否有某种卖弄的成分,会不会“玷污”了“伟大”的历史。后来一想,管他娘的,我只为我自己负责,其他一概不理,我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连我都控制不了,还管别人怎么想。虚荣也罢,无耻也罢,随它去吧。

 

也算是宿愿。自己一向是后知后觉,而且软弱迟钝,到今天也是。二十年前的春夏之交自己还是大一的学生,思想也是幼稚混沌,仅凭着本能的是非观和年轻的冲动,也掺杂在学潮的洪流里,却又独来独往,完全是一个边缘的旁观者。中间还糊里糊涂去了趟北京,待了一个礼拜,幸运的是那段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生,更像去了趟旅游。六四以后,曾经将自己在北京的一些感觉记到笔记本上,妄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写成小说(那时候还若有若无地发过作家梦,但连文章怎么写都不知道)。可惜,这个笔记本目前也和一批藏书下落不明了,而从北京带回来的一些“纪念品”也早被家人不知弄哪儿去了(还包括一些照片,和大量那个时期媒体报道的剪报),如今,遗憾已不知从何谈起了。

 

有好长时间这些记忆和自己当年的“宏愿”都淹没在平庸碌碌的生活里,差不多忘光了,即便偶尔也会想起,但都是像雾一样在心头飘过,没什么痕迹。而最近因为二十年的话题不断被提起,那些记忆的碎片又不时冒出来,萦绕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好像不写出来倒成了一种滋扰。下面只是一些残断碎片,主要凭自己的印象,没有仔细查核背景资料,也没有严格按照时间顺序,只是想倾倒出来,让心里清净:

 

耀邦去世和学校死人

1、刚开学未久的二三月份,课间看班级订阅的“参考消息”上说,年初诗人北岛等人曾联络许多著名知识分子联名上书,要求释放魏京生,连老作家冰心也签了名,后来有国外记者采访她,她又说她不是太清楚公开信的内容,只是认识北岛,所以就签了云云。

 

2、4月15日记得是周六,因为第二天班里组织春游下午没回家,正在宿舍楼前打乒乓球,听到学校大喇叭里说胡耀邦去世,虽然有所震动,还和人议论,但没什么感觉。说实话,我所在的城市地处偏远,远离北京,没什么直接的小道消息,一个领导人到底怎么样也不太清楚,印象里不是坏人。86年他被撤职的时候,还在上高中,只知道他是因为资产阶级自由化问题下台的。

 

3、4月22日胡耀邦追悼会,全体师生到礼堂参加电视转播的追悼会,出来和宿舍的同学嘲笑主持追悼会的杨尚昆老糊涂,把“奏国际歌”说成“奏国歌”。之前几天已经隐约听说北京有学生去天安门广场并冲击新华门的事。学校里有学生在不同的宿舍挂出悼念条幅,不算太多。同宿舍的“有识之士”,讲了些胡耀邦的种种好处,并提议写些悼念的条幅。晚饭后几个人没去上自习,在宿舍里写字,偷偷摸摸地不想让班里其他同学知道。当时天还没黑,突然窗外(我们住一楼)一声钝响,跑出去一看,原来是一个人从楼上掉下来了,脑边一片深色洇湿了土地。后来得知此人是住六楼的本系大四学生,留过几级,家长前几天来过才走,刚保住学籍,当天本来几个人打麻将,听到系里的辅导员敲门,以为来抓赌,便躲到窗外,没想到辅导员走了以后,他却失足掉下来摔死了。晚上下了自习,谣言传得走了样,学生们借机发泄,又是砸酒瓶、又是扔点着的报纸又是扔厕所挡板,和今天经常听到的“骚乱”学生差不多,直到警察护着救护车把尸体运走,才渐渐平静下来。后半夜,我们几个像做贼似的把写好的悼念条幅挂在校园的树上等处。

 

罢课和游行 

4、(这之后有一段的事我都记不得具体日子了,难免有点混淆)之后几天听说北京学生大游行(抗议“四二六”社论?),稍后本地市里的学校也纷纷相应,也有外校来串联的。我们学校地偏又是理工院校,稍有些迟缓,也比较冷淡。我还平生第一次旷课和一个同宿舍的跑去省政府门口看其他学校游行,市民不敢参加,只是围观,有人在学生围成的圈外叫好,还有人往学生中间撒烟、撒糖表示支持。还跑到一间重点大学观摩他们满校园的大字报。

 

5、记得本校第一次游行是同系86级的师兄们和其他系一些人策划的,他们不找同级的,却找了88级的我们宿舍,可能因为一是经常踢球比较熟,二是觉得这批一年级新生热情高、敢出头,而且我们宿舍六个人(但其中那个北京的是绝不参加的)都是城市里来的,知识稍多而且比较关心时事。挑头的那个师兄(记得姓王)说,86年全国大学生学潮的时候,我们市特别是我们学校廖无生气、没任何动静,让他十分郁闷恼火,这回一定不能无所行动。策划完毕,第二天一早别人都上课去,我们却举着大旗到校园里号召游行,大旗由我们宿舍一个南京的哥们举着,我站在他旁边有点忐忑不安兼不好意思,同班的同学在旁边看着,大概犹豫不决,各个系各个专业陆续有人加入,也有很多回去上课去了。我们不敢在学校耽搁太久,有点怕被学校的领导认作领头,不知后果如何。在校门口被系主任拦住,他大概还是那位王姓师兄父母的朋友,但无论严词还是劝说都挡不住,最后我们终于冲出校门,沿途各校不断有人加入,最后也有点浩浩荡荡的意思了,路上一些来自北京的同学,知道北京学生的一些经验,专门组织纠察队在队伍外边手拉手,防止市民加入。一路游行到省政府和其他学校汇合,走了五个多小时,有警察一直从头跟到尾,但基本没做任何干涉,只是不断用对讲机汇报。那天直待到晚上,要求和省政府官员对话,似乎也没成功。 最后学校派车接我们回去。(后来工作之后,听在北京上学的同事说,他们4.27游行整整走了一天,还要冲破军队的阻拦,我们那么个规模的游行,简直算不上什么)。

 

6、“攘外必先安内”,游行过后,学生们先针对学校主要学生食堂长期以来质次、价高、服务差的情况,进行罢课罢餐(那段时间到其他小食堂或到外面吃)。又是88级最齐心,正好大部分一年级新生住在同一栋楼上(大概鉴于此,学潮之后学校就将宿舍打乱安排,同系不同年级住在同一楼门),第二天一早有人将楼门锁了,又堵上桌子,不让出入,大部分学生虽不主动参加,但乐得不去上课,也有个别一心向学的从二楼爬窗户出去。过一阵系领导跑来,堵门的几位赶紧回来说,是我们系主任,你们上。如此这般碰到各自系的领导就让外系的同学阻挡,倒也有效。中午时分,学生们又到食堂门口阻止就餐,学校的书记态度最恶劣,气急败坏对站在门口的学生大叫:“不吃饭的,滚!”,引起公愤,后来有人假冒他的名字写了一篇名为“我的检讨”的大字报,书记见了想要发作,被人劝走了。很快,这场偏离运动大方向的食堂运动,以校方口头答应整改的退让态度而告终。

 

7、记得有一次早上高数课,一进教室见黑板上写满了介绍当前学运形势,以及许多鼓动学生参加的话语,最后有一句话说这个黑板谁也不许擦,谁擦谁就是xxx(骂人话),高数老师就说我绝不会擦黑板,眼见这个课没法上了,大部分人乐见其成,后来班里的团委书记不管旁边的嘘声和叫骂,把黑板擦了。他也是那天从二楼翻窗出去上课的几个人之一。

 

8、之后有段时间学潮渐渐沉寂,学校又恢复正常的生活。大概到北京学生开始绝食之后,全社会包括普通市民、机关单位,甚至报纸广播全都开始同情、声援学生。约在5月16、17号,爆发了社会各界的大游行,学生们也开始组织自发的学生会、高自联之类,后来经过交涉还掌握了学校广播室。但那天下午的大游行以及学生开会,我都没去,同宿舍那个南京的同学去了,我在宿舍睡觉。晚上等他回来讲述运动的宏大场面和热烈气氛,我有点郁闷,懊悔没参加这么大型的活动,失去一次见证历史的机会,一个人在草地上想了半天自己到底要怎么样参加,到底要干些什么,也没想清楚,但还是决定第二天参加游行。当晚,就有学生拿着扩音器到各教室、图书馆呼吁,说学生会决定派代表上京声援北京的学生运动,为了保护这些代表,号召从明日起进行无限期罢课,希望所有学生响应。

 

去北京

9、第二天上午我也跟着大家参加了市里中心广场的集会,满眼望去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有人说大概前前后后有10万人了,我也没概念,只觉得也许文革时的集会规模大概就是这样了吧。会场上遇到了不在一个系的高中同学y,他大概是他们系运动的活跃分子和学生会成员,之前在堵楼门罢课时曾一起“战斗”过。他说他要去北京,我问你是学生代表?他说不是,要自己去。我说怎么去,他说很容易,到火车站就有办法。我被他启发、鼓舞,决定跟他一起去。回家跟母亲、哥说要去北京,但没提什么时候走,他们当然不同意。我说y的家里人都同意了,我不是撒谎,却是搞错了,回来后才知道y是瞒着他家里人的。母亲的态度有点软化。午饭后骑车和母亲出去,街上很多单位的外墙上都挂着标语:支持学生运动、劝学生们不要绝食、呼吁爱我们的孩子,等等,看了让人感动。母亲去上班之后,先骑车去火车站看了看,人很多,很乱,学生们都找机会上火车,也有很多在募捐。赶紧回家,简单收拾一下,给家里人留了张字条,说我走了,谢谢他们理解之类。

 

10、和y汇合之后,大概黄昏时候时候上了一列过路车,学生很多,见到不少同校甚至本系的同学,我们班只有我一个。那段时间学生坐火车不用买票,有去北京的车就上,人多,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地上,咯得屁股疼,有时甚至在行李架上躺过。终于有机会见识了类似文革大串联的场面,当然比起文革时代,无论从规模大小还是混乱和狂热程度,都不可同日而语。列车员也很照顾,听说是上北京声援,还专门让女生到列车员宿营车休息,但实际上很多人是借机回家的。后来也听说某系某班的人拿着街上募捐来的钱,到餐车上大快朵颐。回校后,还有人写大字报揭露过这事。

 

 
戒严、挡军车、纠察、紧张之夜

11、火车本应在5月19日晚上到,但晚点至20日凌晨才到北京站。一下火车就有本校先到的人员引领向广场进发。一到街上,让我大吃一惊:半夜的街道上一股肃杀之气,不时一辆辆满载人的卡车呼啸而过,车上人振臂高呼口号:“打倒李鹏!”,路边有人用嘶哑的嗓音对走过的一队队行进的学生说:赵紫阳已经被撤了职,政府决定镇压,现在军队就要开进来了。这样的氛围让人有点紧张,和原来所想象的那种热烈、兴奋、激昂但是又轻松的气氛完全不同,心中充满了疑惑。原先完全不知道赵紫阳是同情学生的,而且之前学生提出的口号中针对干部特权的指责是很重要的部分,赵紫阳虽不像李鹏那样负面,但他的打高夫球、其子女经商都是让人质疑的议题之一。后来才知道前一天晚上赵紫阳曾到广场看望过学生。

 

12、广场上到处是人和帐篷,周围的高音喇叭一遍一遍重复播放李鹏宣布戒严的讲话,杨尚昆主持会议,以及哗啦啦的会议掌声。初听到有几分紧张、害怕,到后来只觉得讨厌。天亮了,才看清楚,纪念碑下被簇拥着一圈是广场指挥部,由纠察队保卫,没有通行的字条证明之类进不去。纪念碑前面高高挂着三面巨大的布幅,一个上面是一只巨手作出胜利手势(或是一只竖起的巨大拇指),一面好像写着“民族魂”或者“必胜”之类的巨幅标语,还有一面是画还是标语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这周围遍布广场、密密麻麻树立着成百上千写着校名或是各种标语的旗帜丛林,印象最深的是写着“中央戏剧学院”和“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大旗。指挥部的广播经常播的是开会和人员调动的通知,有时也会是收音机里美国之音的新闻报道。

 

13、刚到广场那天,天刚亮没多久,指挥部广播通知说有军队分别从某某方向开来,号召大家去堵军车,我也跟着很多人朝长安街某方向(我到任何新地方总搞不清方向)跑去,路上有骑自行车的市民还主动搭载我们一段。路上也看到有清秀文静的女生参加。到了一个路口,大量军车被市民和学生截住,有一个背挎包的人带领大家向部队喊话,大意军民一家、解放军不把枪口对准人民之类,有时也唱歌,军队一向前,这边的人也向前,部队就停下,或者稍退。市民或者与士兵交谈,或者给他们送水送吃的,也有人在军车上写口号标语,有些军人(特别是些年纪稍长军官模样的)在接过送来的物品后,也对市民说些感谢或军民团结的话,这时候车下的市民和学生就热烈鼓掌,大喊军民一家的口号。有个20多岁的小伙子对一军车上的士兵讲道理,士兵大多看起来还是些孩子,全都表情木然、目光呆滞,小伙子说了半天他们也无动于衷,小伙子急了,骂“你个傻逼!”。后来有人分析说那些士兵都是从山里出来,之前封闭在军营里并封锁消息,所以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只知道来镇压反革命动乱。这边还算平和。回来碰到y,他说他们去了另一处,结果和军队发生冲突,互扔石头,还有人受伤,有点遗憾没有见到这种难得的场面。

 

14、宣布戒严当天广场上不断有直升机从头顶掠过,好像还撒过传单,有时飞得很低,有人制作简陋的风筝想对其进行干扰,当然没什么用。当时绝食还没有正式结束,不时仍有救护车呼啸而过。他们说那些都是国外进口的比较先进的救护车。白天不记得被什么人分派,负责担任绝食区的纠察,和我一起的还有一位长得黑实的同学,他是北京某校(北京农大?)的。当时要求没有佩戴指挥部标志或持有通行文件的,一律不许进入绝食区。有几次当有学生身体不支,除了救护人员之外,还来了好多记者,一般我们都不让进,后来有一次有外国记者要求进入,我犹豫一下就放行了,结果后面又有中国记者要进去,我刚一拦,那人愤怒地说:“刚才那个外国人怎么放进了?”,我只好惭愧地也放行。再后来,绝食活动越来越式微,纠察工作也变得可有可无,直到某天宣布,鉴于政府已经决定镇压,绝食已无任何意义,就正式结束了。

 

15、21日(or 22日)我们去北交大找y同一个大院长大的朋友,也顺便去找一个高中同学,她妈妈不让她参加学运,听别人说,上次大游行,他妈妈托其武警朋友专门用车在游行队伍找到她接走了,她的同学对此都有不少看法,她本人也对学潮冷言冷语十分消极,既然如此我们和她也就话不投机半句多。到y朋友h的宿舍,我在洗手间里才发现我蓬头垢面,肮脏邋遢活脱脱一个盲流形象。传说当天晚上军队要攻进来,我们三个也和许多学生一样,又回到广场坚守,h献出被子,说这是他献出的第二条了。走之前怀着激愤和兴奋,我们准备了几个布条,各自在上面写了毛笔字,绑在头上,以示决心。记得我的那条写的是“决死”(这个纪念品还被我带回了家,但后来不知被家人收到哪去,不见了)。晚上我们和许多人一起上了一辆卡车,一路上遇到许多或坐车或走路的学生,大家喊口号、唱歌,互相打着胜利的手势。路上也见到由首钢工人组成的摩托车队,十分威武,浩浩荡荡,开向广场。当晚气氛紧张,有人说已有军队从地道进入故宫院子里聚集,半夜会冲出来占领广场,所以我们一直紧张地注视着那个方向,预备着突发事件。广场上的公车被推到各个地方作为阻挡和据守的“堡垒”,我们甚至爬到公车顶上,一起在黑暗中等待着大事发生。一夜没睡,一直在紧张、悲壮和稍有点忐忑、好奇的心情中度过,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https://docs.google.com/Doc?docid=dhp4mz5m_12c6dvb9fg&hl=en

Friday, May 22, 2009

(转载)亞洲週刊2009年第21期


尋找陆肆的最新拼圖




陆肆不僅是歷史,也影響當下與未來。尋找陆肆歷史拼圖,也是尋找中國政治變革的最新拼圖。 


 


陆肆還是一個謎。儘管過了二十年,但決策者對當年的真實情境還是諱莫如深。在那個瀰漫硝煙和血腥的晚上,到底是誰作出幕後的決定,而悲劇的軌跡,又是如何展開?陆肆也許是被議論得最多、也被猜測得最多、但核心真相卻被了解得最少的歷史事件。一些黑白二分、簡化一切的說法充斥,但也模糊了真相。也許歷史事件就是這樣隱藏在迷霧中,要等待一些關鍵的人物,在關鍵的時刻,說出了本來說不出的真相。

 

趙紫陽口述的秘密回憶錄,就是這樣的一本重要的作品。它打破了當事人被戴上了口罩的歷史牢籠,真真切切的說出了他想說的。但要還原全部的真相,還需要更多的當事人來說話。


 


因而李鵬所寫的陆肆日記《關鍵時刻》,就應該被中南海准許出版,而不是塵封在高層的檔案中(見亞洲週刊二零零四年三月二十八日獨家報道)。而十年前李鵬接受鳳凰衛視主持人曾樶漪的專訪影片,也不應該被束諸高閣,見不到公開的陽光。當然,陆肆最關鍵的人物鄧小平已經去世,但他死前肯定對這影響他一世英名的事件,有一種說法和交代。這也應該全部曝光,而不是鎖在歷史的黑盒子中,成為被猜測的題材。


 


陆肆不僅是歷史,它還在影響當下與未來。而近年來,新一屆的中國領導人因為陆肆而成為西方諺語中所說的「被鞭打的孩子」(Whipping Child),要為當年的悲劇而不斷被責罵。這也成為了一種奇特的監督力量,讓中國決策層了解當年決策機制的缺陷。如果今天發生類似的情況,是否可以有新的智慧來迴避悲劇?


 


這也牽涉到制度創新的問題。怎樣讓權力制衡,避免絕對權力的絕對失誤。胡耀邦、趙紫陽被拉下馬,關鍵就是沒有按照程序,而是搞突擊,先後把黨內權力最大的人搞下來,種下了禍根。


 


陆肆之後,其實中共在制度上就已開始作出變革,將被視為老人政治溫床的中央顧問委員會(中顧委)裁撤掉,不會再有「公公婆婆」在決策者的背後指指點點,也落實政策的問責制,避免了「有權無責」與「有責無權」之弊。


 


今日的中國經濟,是否就是一個「沒有趙紫陽的趙紫陽路線」?而當年批趙的手段,是否就是「沒有毛澤東的毛澤東作風」?尋找陆肆的歷史拼圖,也是尋找中國政治變革的最新拼圖。發現真相的秘密,也是發現改革的密碼。悲劇可以帶來莫名的力量,推動中華民族向前突破,追尋制度的創新。


 


天安門終究不是恥辱的代名詞,而是呼喚改革再出發的起點。全民關注陆肆,研究陆肆,不要讓悲劇重演,更不要變成了無能面對的鬧劇。陆肆的幽靈,徘徊在神州大地的天空二十年後,終會化為改革的春雷,響徹全球華人社會的雲霄。■ 邱立本 Asiaeditor@gmail.com 


 


趙紫陽回憶錄幕後推手是中共老人 .江迅




趙紫陽三十小時錄音出版回憶錄,幕後推手是四位中共老人:前國家新聞出版署長杜導正、前國務院秘書長杜星垣、前中紀委副書記蕭洪達、前《光明日報》總編輯姚錫華,而前廣東省委書記林若提供錄音機和磁帶。杜導正草擬了提綱,寫序言。錄音帶複製多套分置幾處,最後由趙的舊屬鮑彤之子鮑樸在香港出版。鮑樸指稱出版前在香港曾被十幾人輪番跟蹤,但出版消息曝光後,跟蹤者即消失。 


 


人生真是一部不斷書寫的歷史。在前中共總書記趙紫陽去世四年多之際,他生前秘密錄下的三十小時錄音講話,在零九年五月整理成英文版《PRISONER OF THE STATE》(《國家的囚徒》)、中文版《改革歷程》先後出版,引爆全球「陆肆」熱門話題。趙紫陽遠走了,留下的錄音卻繼續書寫歷史,對中國改革歷程的反思,對「陆肆事件」真相的披露,無疑颳起一股「趙旋風」。


 


亞洲週刊獲悉,趙紫陽這三十小時錄音的幕後關鍵推手,是中共四位退休老幹部,他們是:杜導正、杜星垣、蕭洪達、姚錫華。他們從二零零零年起,即在不同的地點,開始這項秘密黨史記錄的工程。


 


今年八十六歲的杜導正,曾任北京《光明日報》總編輯、國家新聞出版署長,現任中華炎黃文化研究會副會長、《炎黃春秋》雜誌社社長;今年九十五歲的杜星垣,曾任國務院秘書長、四川省委書記、水電部副部長;已於二零零五年九月去世的蕭洪達,曾任中紀委副書記、中央軍委辦公廳主任、廣東省委常委兼辦公廳主任;已於二零零九年三月去世的姚錫華,曾任北京《光明日報》總編輯、中共中央中南局宣傳部理論處副處長、廣東省文教辦公室副主任、國防科委政治部秘書長。他們都曾經與趙紫陽共過事,是他的老部下,是與趙紫陽來往最密切的朋友。


 


不能不提的,是另一位遠離北京、住在廣州的前省委書記林若。他在趙紫陽開始向四位老人口述回憶之後,聽杜導正訪穗時提及此事,即提供了錄音機和錄音帶,要用聲音將被壓制的秘密記住。


 


最主要的幕後推手杜導正,五月十八日接受亞洲週刊採訪時說:「參與趙紫陽錄音的,包括趙紫陽在內一共是五個人,現在已經走了三個。全部錄音就是我們四個趙紫陽的老部下一手操作的。」


 


據知,這一錄音是杜導正最初發起的,最後也是他完成的。他說:「這部書的序言三千字左右,是我寫的。我開始不願寫序,趙紫陽家人多次提出。拖到今年三月,我住在協和醫院,他們又來催我。後來,我想,參與的幾個人,紫陽和蕭洪達、姚錫華三個走在我們前面,如今剩下我和杜星垣,年紀都大了。這麼一想,我就對紫陽家人說,我寫序義不容辭。我寫得很平和,很公正,很穩妥。」杜導正說:「我曾經建議,根據錄音整理出版的中英文版書,避過『陆肆』,在零九年『陆肆』以後出版,但這一建議最後沒有被接受。」


 


他說:「趙紫陽作為『陆肆』事件最重要的當事人的一方,是被告的一方,前幾年那種形勢下,被告是不能說話的,都是另一方面的聲音,可以說是鋪天蓋地。因此,他作為當事人的重要一方,有責任、有權利,講一講自己的意見、自己的看法、自己知道的情況。他在這些錄音中,主要講的是『陆肆』,而後講的是『陆肆』前因後果,講他自己的看法,又進一步談了毛澤東和鄧小平的功和過,談了中國共產黨革命前後,建國和治國中的成和敗,談了共產主義的興和衰。我一再鼓勵他談,可以說,趙紫陽與胡耀邦相比,趙讀書沒有胡讀得那麼多。耀邦讀書特別多,紫陽讀書顯得少些,他退下來以後才讀了很多書。退下來,他有時間了,看了很多材料,結合他的實踐經驗,作了很多思考,海闊天空地想了很多問題。他的錄音談話,是一層一層展開的,很有條理。」


 


杜導正說,八九年「陆肆」事件後,政治氣氛很緊張,他們這些趙紫陽的老下級與趙的關係都斷了,他們去不成趙的家,趙也無法與他們打招呼。直到一九九二年氣氛才開始鬆動。他們才與趙紫陽恢復了聯繫。杜導正第一個向趙紫陽提出:「你要留下東西,你是當事的一方,把你了解的情況,把你的看法寫下來。古今中外,大人物都有回憶錄。」趙紫陽開始不同意,說恐怕沒有什麼意義吧。

 

一次,杜導正與蕭洪達一起去見趙紫陽,杜導正回憶說:「那次,我話說得很重,說這不是你個人的問題,『陆肆』是中共歷史上很重大的政治事件,如此驚天動地,你是重要的當事人一方,你應該留下你的聲音。這對今人和後人研究這段歷史,研究這段歷史的經驗和教訓,是很有價值的。你有這份責任,對黨負責,對百姓負責,對這世界負責,對歷史負責,你應該也必須講出自己的看法。後來他總算同意了,說:『好吧,那你們寫一個提綱,我來回答。』」杜導正草擬了一個提綱,擺出幾十個問題。趙紫陽為了準確回憶,曾派秘書去中南海查資料,卻被當局拒絕。杜導正說,那次對趙紫陽的內心傷害很大。


 


一開始,杜導正、杜星垣、蕭洪達、姚錫華都在場,當時沒有錄音,由杜導正筆錄,他曾做過記者,有筆錄的習慣。趙紫陽談,他們四個人在旁聽。一次,杜導正去廣州見廣東前省委書記林若,杜導正說起趙紫陽談話的事。他倆都覺得應該錄音,免得記錄不準確,被人懷疑真假。林若說,他有一台最好的錄音機,讓杜交給趙紫陽,那天還給杜十盤錄音帶。那以後,趙紫陽的談話就開始錄音了。後來杜星垣、姚錫華身體不太好,就不參加了,只剩下杜導正、蕭洪達兩人繼續錄音,而後蕭洪達身體也不太好了,只剩下杜導正一人堅持著,陪伴趙紫陽錄音。一次,杜導正對趙說:「紫陽,反正是你講,我們也不用陪你了,你就自己對著錄音機講吧。」於是以後都是趙紫陽自己講自己錄音了。


 


杜導正說:「趙紫陽的談話錄音,前後複製了三套,趙那裏一套,姚錫華那裏一套,我保留了一套。我們都有了錄音,講得很清楚,邏輯很嚴密,磘述得很有條理。談話中有很多看法是很不錯的,給人很多啟示。當然,他談話的觀點,我並非全部贊同,有些觀點可能還是錯誤的。一次,我對蕭洪達說,根據這些錄音,整理成文字,馬上就可以出版。當然,那時根本就不可能出版的。」

 

杜導正還未被找麻煩


 


至今,當局沒有找杜導正就此事談話,他說:「執政黨和政府,比過去文明多了,如果是在過去,我們這些人都會被拉進監牢去了,不入獄的話,至少都發配去青海、寧夏了。總體上說,現在是大大進步了。問題是我們希望它進步得再快一點。」


 


英文版《國家的囚徒》已於五月中旬推出市場,反響強烈,各地書店奇貨可居。中文版《改革歷程》,將於五月二十九日在香港上市,由鮑彤兒子鮑樸任出版人的新世紀出版社出版。他父親鮑彤是趙紫陽前政治秘書,目前依然被當局軟禁在北京寓所,他是出版書的主要策劃者,他自認「這是趙紫陽留給我的最後任務」。《改革歷程》首印八千冊已被大小書店書攤預訂完,由於事前低調保密,不知情的印刷廠沒有準備印刷紙張,出版消息突然曝光,印刷廠措手不及,急急購買紙張,匆匆加班趕印。


 


鮑樸接受亞洲週刊訪問時透露,他知道這一份錄音帶的存在是二零零五年,是趙紫陽去世以後,錄音帶分散在幾個不同的人手上。從他們手中收攏,集中在一起,整個過程非常困難,什麼事都不能在電話裏講,這一過程整整花了兩年半時間,真正文字工作整理已經不算什麼難事了。錄音帶除了趙紫陽本人自己有一部分以外,流散在他們幾個人手上。實際上不是一整套在誰手裏,至少有兩、三套,是被複製過的,不同的部分在不同的人手上,沒有一個人有完整的全套錄音帶。趙紫陽本人也沒有全套的錄音帶。


 


鮑樸說,那幾位退休的中共老幹部功勞很大,成功說服了趙紫陽,由他以談話的形式錄音。據悉,有一次不是在趙紫陽自己家裏,而是到某人家裏去談的。去的時候,中央警衛局把那人家裏的胡同和街道的汽車全部趕走,一條街道的汽車全都清走,動作那麼大,連公安局也來了人,趙紫陽進了那人家裏後,中央警衛局的人就在門外站崗。趙紫陽出門一趟很不容易,因此他們覺得,外出談話這種方式不太合適,其實,趙紫陽外出的機會也實在不多。


 


鮑樸說,九三年,趙紫陽寫了一個回憶錄似的文字材料,錄音時,他幾乎是照著這材料講述的,整個錄音過程是二零零零年開始的,到二零零三年,SARS(沙士,非典)爆發那年,趙紫陽的身體已經很差,因此,趙紫陽的錄音是在這之前的一、二年裏完成的。從錄音帶聽得出,有些地方是重複的,雖有重複,但重複部分的談話,條理依然很分明,只是口語上的不同。因此,很明顯是照著事先精心準備好的稿子講的,不是隨意的談話。至於這批稿子現在在哪裏?鮑樸說:「我確實不知道,沒有人發現過。」


 


趙紫陽家人不知內情


 


趙紫陽的錄音帶是有順序的,原錄音帶上,趙紫陽用鉛筆寫了序號、編號。鮑樸說:「特別珍貴的是,錄音帶由他本人作了編號。由此,我們就知道這個序列是完整的了,而不是中間有什麼缺失了。我們在中文版編輯時,在章節的選擇中,只是調整了一下順序。這大塊文章的順序調整,最後是由我父親定的。他認為哪部分放在前面,哪部分放在後面,我們照著做。」


 


據鮑樸說,趙紫陽家人知道錄音帶的存在,不過,這書是怎麼策劃的,什麼時候出版,出版的新聞什麼時候曝光,他們並不太清楚。新聞披露後,鮑樸和他們通過一次電話,他們說,出書的事,他們知道了。鮑樸說:「我們心裏清楚,這套錄音帶一定完璧歸趙,歸還趙家,那是屬於他們的。這部書,他們家人也應該享有著作權。中文版署名『趙紫陽』,他家人享有著作權是毫無疑問的。」


 


鮑樸說:「大家都這麼講,我父親有處理這事的權利,因為我父親當時還在秦城監獄時,趙紫陽就託一位老司機把我媽媽接到他家裏,對我媽媽說,他希望與我父親一起回憶,寫一部《北京十年》,我媽媽把這一口信帶給了在獄中的父親。我父親說,那歷史都記在腦子裏了。我媽當時還帶去一本《改革年鑑》,希望幫助他準確回憶,書送進去,結果父親退回來了,說都在腦子裏,不會忘記的。後來那部《北京十年》沒有完成,因為,我父親出獄後,他倆不能見面,他們之間的通訊是根本不可能的,有很多很多難以想像的麻煩。」

 

鮑彤完成趙最後任務


 


鮑樸舉例說,有一年,趙紫陽女兒邀請鮑彤參加她公司的一個拍賣會的預展,就是因為他女兒邀請,鮑彤已經在去預展的路上了,有關人員硬是把他拖上車送回家。他們不讓鮑彤與趙紫陽家人有任何接觸,見面談話。可想而知,他倆要合作的困難了。鮑樸說:「雖然《北京十年》的書沒有成功,但都知道趙紫陽的遺願,託付我父親完成那部《北京十年》。」鮑樸說:「此事成功,主要是那幾個關鍵人物在後面運作,他們中間有兩位已經去世了,其中一位零九年三月剛去世。英文版提到他,說他還活著,可惜錯了,他已經去世,英文版沒來得及改。對他倆去世,真是很遺憾,他們是黨內老幹部,曾身居要職,退下職位後,很熱心做這事。據知情人告訴我,有時夏天他們拿到錄音帶,躲在屋子裏,關上門窗,反覆聽錄音,這種細節真讓我感動。」


 


出版後跟蹤者消失


 


在香港已經生活了七年的鮑樸始終很低調。他說,前一陣總有十來人輪換著不時跟蹤他,但錄音帶和出書的消息曝光後,跟蹤的人反而消失了。


 


鮑樸說:「跟蹤我,我沒有直接的證據。我想,一旦進入公眾視野,我就安全了。我昨天晚上還和我父親通電話,問起他的近況。他說,他感覺現在的中央領導人對此事處理得還算冷靜,他至今未受到負面影響。他說,毛澤東和鄧小平都犯了不冷靜的錯誤,現在,到目前還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他在北京的電話暢通,也沒有人專門為此事找他談話。」 ■ 


 


寧願下台也不能跟他們走 .趙紫陽




趙紫陽說,對他的組織處理違反黨章黨規,把文革中極左那一套又搬了出來,他因做自辯而被加重處罰。他說他拒絕接受暴力鎮壓學潮決策時已有思想準備,寧願下台也不能跟他們走。 


 


(編按:本文摘自將於五月二十九日出版的趙紫陽錄音回憶《改革歷程》,本刊提前獨家披露關鍵章節,以饗讀者。)


 


一九八九年六月十九日至二十一日召開了政治局擴大會議。首先由李鵬代表四個常委作了定調子的報告,指責我犯了「分裂黨」和「支持動亂」的嚴重錯誤,建議撤銷我總書記、政治局委員、常委等職務,並說對我還要繼續審查。接著參加會的人紛紛發言,對我展開批判。


 


在會上發言語言最惡劣、充滿污衊之詞並作人身攻擊的是李先念。批判會開始時鄧未到場。陳雲也未到會,只作書面發言,兩句話,說我辜負了黨的期望,同意對我的組織處理。王震的發言主要是說,鄧由於對耀邦處理輕了,保留了政治局委員,又舉行國葬,因而鼓勵了資產階級自由化。


 


批判發言的最後半天,是姚依林主持會議,看來根本沒有準備讓我發言(王任重、丁關根第一次來叫我作檢討,第二次來知道我不會作檢討,就動員我不要講話)。會議快結束時,我提出要求發言,他看看表說:沒有時間了,如果你一定要講,只能講十分鐘。當時我很不高興,我說,開了幾天會,主要是解決我的問題,批判了我兩天,難道只能佔這點時間?我不管他是否同意,在會上宣讀了我事先準備好的發言稿,我看了看表,用了二十分鐘。因為我的發言披露了事實真相、爭論的實質,對會議對我的指責進行了申辯,出乎參加會議的人的意料之外,一些人在聽我發言時,面部緊張,急躁不安。我發言一完,姚依林立即宣布散會。我當即離開會場。除我之外其他人沒有動。顯然他們事先打了招呼,對我的發言不滿意,對我的態度要有所表示。


 


第二天就復會了,對我的問題進行表決。他們拿出了一個稿子,這個稿子把我的一切職務都撤銷了。原來李鵬的報告以及一些人的發言中,都說要撤銷我的總書記、常委、政治局委員,保留中央委員,但這次拿出的稿子,卻把中央委員也撤銷了。這顯然是那一天我發言以後,他們留下來議論,因為我態度不好,臨時決定加重了處分。但我發言時鄧小平、陳雲不在場,所以估計他們又報告了鄧和陳。


 


因申訴不保留中央委員


 


對於是不是保留我的中央委員這樣的事情我本來就不在乎,反正就是那麼一回事。但《黨章》明文規定,黨員對處分不服,可以提出申訴。《關於黨內政治生活的若干準則》也明確規定,「黨員對黨組織關於他本人或其他人的處理」,「有權提出聲明、申訴、控告和辯護,不許對申訴人或控告人進行打擊報復」。由於我進行了申辯,就加重了對我的處理,這是完全違反《黨章》和黨的規定的。


 


原來李鵬的報告以及大家的發言,對我的處理還保留中央委員,而現在拿出的草案就統統撤掉了,沒有說明原來的報告為什麼現在變了,這是極不正常的。我本來想在表決時發表一個聲明:「因為我申辯而加重對我的處分,就是我們黨在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開了一個公然踐踏《黨章》的惡劣先例」。後來一想,許多老人那天都到了,如鄧小平、聶帥等等,我發一個聲明,會更刺激他們,話到嘴邊又忍住了。但在表決決議稿時我不僅沒投贊成票,而且舉手投了反對票。同時聲明說:對撤銷我的職務,沒有意見,但對兩頂帽子不同意、不接受。我聲明後,在場的人,包括鄧以及主持會議的李鵬,都沒有作聲,大概他們也早有精神準備。


 


這次政治局會議表決對我組織處理違反《黨章》黨規的事,還不止這些。


 


首先這次政治局擴大會議,是經過什麼程序決定的?政治局事先並沒有召開會議討論,常委會沒有我和胡啟立參加也是不合法的。那天王任重到我家裏說過,最近政治局沒有開過會議。所以這次政治局擴大會議是怎麼定的,誰定的,這本身就是一個問題。《黨章》明確規定,政治局會議是由總書記主持,對我還沒有經過合法程序撤銷職務,就剝奪我主持政治局會議的資格,而由李鵬主持,這也是不合法的。尤其滑稽的是,在表決時鄧小平竟然說,到會的人,不管是不是政治局成員,都有權參加表決。這一次開的是政治局擴大會議,列席參加會議的人可以聽可以講,怎麼可以參加表決呢?大概是為了壯大聲勢吧!當時李先念說,這是李鵬給大家的權利(因為李鵬是會議主持人),這完全是以勢壓人,哪裏還管什麼《黨章》黨規?長期受「和尚打傘無法無天」影響的一些老人,當然不會把這當作一回事。我現在把這些情況說出來,不知將來黨史如何記載這件事?


 


六月二十三到二十四日召開中央全會,來通過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對我所作的政治和組織結論。會議通知了我,我出席了一次小組會(我被分配在華北小組),在小組會上聽取了幾位同志對我的批評,我也簡單表了一個態。我說感謝大家對我的幫助,我對我的問題有個發言稿(我把在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的發言,略作了一些改動,作為會上的發言)已交全會秘書處。我希望把我的書面發言印發給到會的同志。當時王忍之也在這個小組,他說中央已同意印發給全會。可是實際上會議將要結束的時候才印發,而且很快就收回去了。而以陳希同、李鐵映聯名批判我發言的發言,反倒在我的發言以前就印發了。於是出現了這樣一種怪事:到會的人先看到批判我發言的發言,我的發言直到會議將結束時才印發,而且馬上又收回,所以許多人恐怕沒有仔細看或者根本就沒有看到我的發言。


 


會上還印發了一個所謂「陆肆」背景材料,是以中辦名義發的,收集了國內外大量的材料,影射我是國內外反動力量要顛覆中國共產黨和打倒鄧小平的預謀者,並且完全無中生有地說,我身邊的工作人員與動亂的學生們裏應外合,通風報信,洩露戒嚴的軍事秘密。很明顯,發這樣一個背景材料,是要在全會上製造一種輿論,我確實是一個罪大惡極、十惡不赦的人,把我搞倒搞臭。


 


全會中有些發言,完全是文化大革命的那一套,顛倒黑白,無限上綱,斷章取義,充滿誣衊不實之詞。用的也是文革的語言。我當時感到,如果這些文件不是印有中共十三屆四中全會的字樣,人們真會以為是文化大革命時期的東西。


 


按照《黨章》的規定,撤銷一位中央委員的職務,需要經過中央全會三分之二的人同意才能通過。當時的領導人顯然沒有這個把握。以無記名投票,可能得不到三分之二的多數。因此他們不敢用無記名投票的辦法,而是採用舉手表決的方式。這很清楚,在當時那種氣氛、那種壓力下,公開舉手表決,當然很多人就無法自由表達自己的意見。


 


改舉手投票表決


 


在眾目睽睽之下,在攝影機鏡頭面前,有些人不贊成也不得不舉手,所以造成一致通過。但是需要指出,無論是總書記也好,還是政治局委員、常委也好,過去都是以無記名投票方式選舉出來的。他們的這種舉手表決,是很不正常的。當時在那種氣氛下,在那種壓力下,而且已經對同我有牽連的人和事追查,這種情況下舉手表決,人們能夠自由表達自己的意見嗎?


 


我對在學潮問題上堅持自己的主張,拒絕接受暴力鎮壓的決策,知道會有什麼後果,會受到什麼待遇,我是有充分思想準備的。我知道如果堅持自己的意見,只有下台。對這個問題我是經過考慮了的。要想保住自己的位置不下台,或者即使下台也是一種體面的下台,只有放棄自己的意見跟他們走;如果要堅持自己的意見那就要準備下台。我反覆考慮,寧願下台也不能跟他們走。我當時同老伴和家裏的幾個孩子都談過這些想法,要他們作這種準備。對於政治局擴大會議上我的那篇發言將引起什麼樣的後果,我也有精神準備。當時我估計由此可能要被開除黨籍,因為從來對犯錯誤的人只有低頭認錯才叫態度端正。我想大致不會坐牢,因為我沒有任何越軌行為。像我這樣不管怎麼說在國內外有些影響的人,他們總不能完全搞秘密審判。所以我考慮,下台是肯定的,最多開除黨籍,坐牢不至於。在我們這種政治體制下,留在黨內和開除出黨也差不了多少。即使不開除出黨,像我這樣留在黨內也不會真正有黨員應有的權利,開除出黨也並不影響我的信仰和理想。


 


在黨的十三屆四中全會以後,他們對我仍然採用早已被批判和拋棄了的在報紙上連篇累牘地批倒批臭和混淆兩類矛盾、隨便限制人身自由那一套文化大革命的搞法。


 


本來經過文化大革命,痛定思痛,在黨的十二大通過了新《黨章》,中央全會通過了《關於黨內政治生活的若干準則》,都對避免文革的錯誤不再發生作出了明確的規定。在「陆肆」後對待我的問題上完全無視這些規定,公然踐踏這些規定,把文化大革命中極左的那一套又搬了出來,這是我沒有想到的。■ 


 


歷史是人民寫的 .杜導正




趙紫陽的口述很有條理,邏輯嚴密,語言準確,對於全面客觀把握事件真相、糾正誤傳和歪曲,非常重要。趙下台的根本原因是因為中國政治體制改革沒跟上。改革一直在跛足前行。


 


 


編者按:本文為前國家新聞出版署署長杜導正,於二零零九年三月二十二日為趙紫陽回憶錄《改革歷程》(英文版名Prisoner of The State,即「國家的囚徒」)所寫的序。


 


一九八九年北京發生了震驚中外的「陆肆」事件,這個事件被定性為「反革命暴亂」。隨後趙紫陽為此被撤銷黨內外一切職務。罪名是「支持動亂分裂黨。」


 


一九八九年五月十七日,趙紫陽召開了緊急家庭會議。趙紫陽對家人說:「我的緩和事態的方案沒有被接受,形勢會很嚴峻。如果矛盾激化,在歷史上是說不過去的。我既然在這個位子上,就不能同意這樣做。但是,這樣做我坐牢也是可能的,一定會牽連你們。你們要有這個思想準備」。趙紫陽的老伴梁伯琪及孩子們沒有絲毫猶豫,一致表示支持趙紫陽在這生死榮辱關鍵時刻的歷史性決定。


 


「陆肆」後,中共中央幾次派人找趙紫陽談話。第一次,趙紫陽的老同事王任重等幾位中央要人奉命出面。王任重說,只要你能作出深刻檢查,可以保留政治局委員的職務。趙紫陽拒絕了。第二次,中央幾位要人說,只要你表個態,作個檢查,可以保留中央委員的職務。趙紫陽又拒絕了。


 


當時,北京政治氣氛非常緊張,我和趙紫陽的聯繫斷了兩年多。一九九二年我們恢復了來往。我建議他寫一篇文章,作為「陆肆」當事的一方,寫出事件的全過程,前因後果,總結一下經驗教訓。趙紫陽表示不想寫。我把話說得更重,我說:「紫陽同志,這不是你個人的問題,你有責任寫。你處在這個位置上,對『陆肆』及其前因後果,治黨治國都有自己的心得,有自己的思考,寫出來,留給後人,是你應盡的歷史責任。」當時蕭洪達也在場,我們一起勸他寫。趙紫陽同意了,讓我們拉個提綱,我們問,他來答。


 


趙紫陽有非凡的記憶力,但他還是怕記憶不夠準確,曾經向中共中央辦公廳要一些公開發表過的有關資料,中辦不給。他很受傷,說那就翻報紙吧;另外他說近來也草擬過一個提綱。口述就這樣開始了。


 


開始,除了趙紫陽之外,參加這個工作的有四個人:前中共中央紀委副書記蕭洪達、前《光明日報》總編姚錫華、前國務院秘書長杜星垣,再加上前國家新聞出版署署長杜導正,也就是我。我們都是趙紫陽的老部下。開始時想搞筆錄。我相對年輕些,身體好些,又是老記者,有筆錄的習慣,就準備讓我負責筆錄。後來我去廣州,把這件事告訴了前廣東省委書記林若。林若很支持這件事,說他有最好的錄音機,連同磁帶一起給了我。我們就採用了口述錄音再整理的方法。


 


口述完成後,我和蕭洪達在盛夏季節關了門窗,躲在屋子裏一盤一盤地聽。共同的感覺是:口述很有條理,邏輯嚴密,語言準確,只要變成文字的東西就可以直接成書了。


 


二十年來,趙紫陽的訪談記,圍繞趙紫陽談「陆肆」的、談改革開放的、談中共成敗前途的,境外出版了十幾種。不過,現在這本依照趙紫陽談話錄音原原本本形成的書,無論在完整性方面,深刻性方面,特別是本人認可的準確性和權威性方面,無疑都是別的任何有關書籍所不可比擬的。


 


在這本書裏,趙紫陽詳細講述了「陆肆」事件的經過。作為當時的中共中央總書記,他是最重要的當事人之一,又是被徹底封殺的被告。他的緕述,對於全面客觀地把握事件真相,糾正種種誤傳、偏頗和歪曲,肯定是非常重要的。


 


更進一步,趙紫陽談了他對「陆肆」事件的起因和後果的看法。


 


再深一層,他探討了中國共產黨在治黨治國方面的經驗教訓,毛澤東的成就和錯誤,鄧小平的成就和錯誤。


 


最後,他還努力從世界歷史的角度,探討了國際共產主義運動興起和衰落。


 


趙紫陽是個求實膽大的實幹家。他是從縣委書記,到地委書記,到省委書記,到副總理,再到總理和總書記,一路幹上來的。「陆肆」以後,有時閒了,他開始結合自己的親身經歷和豐富經驗,反覆思考各種大問題,海闊天空地放膽自由思考。我也是從他軟禁中幾十次談話,以後多次溫習他的談話中,漸漸地感到這位被人尊敬的老人晚年思想中確有許多值得人們汲取研究的像火花一樣的閃亮觀念。我甚至以為他晚年的政治思想發生了一次質的飛躍!因此在我印象中,他不只是在大是大非關鍵時刻敢於承擔歷史責任的一位偉人,而且他的見解,他的思想,具有大思想家——至少是思想大家——的深度和水平。


 


趙紫陽的整個談話,顯示出根本主張上的許多重大變化。他曾經幾次懇切地對我說:「老杜,你知道我過去也是很左的。現在我痛定思痛,改弦更張。」現在,翻開這本書,從始至終,我耳邊一再迴盪著這八個字:「痛定思痛,改弦更張。」


 


中外古今從無一個完人。趙紫陽絕不例外。他在這本書裏的想法見解不一定都對,有的甚至可能是錯誤的,我也不是每一觀點都贊成。但他的想法見解背後都有血淚經驗的支撐,多是深思熟慮的結果。這本書只是原汁原味地和盤托出。如何評價是讀者的事,是歷史的事。


 


從上世紀五十年代開始,我就在趙紫陽的領導下工作。當時趙紫陽是中共廣東省第二書記,陶鑄是第一書記。我是新華社廣東分社社長。趙紫陽說他過去很左,確實。在反右派、公社化、大躍進、反右傾、農村社教等等極左性質的運動中,他並不消極。一九五九年反右傾,錯誤地把我打成「右傾機會主義分子」時,他也沒有能公正地站出來講一句保護我的話。


 


但是,比較而言,那時趙紫陽的獨立思考比陶鑄更多。在處理「逃港」問題上,陶鑄主張壓制,趙紫陽則要求疏導。不少問題處理上,他比陶鑄求實而溫和。「文革」十年,他的人品覺悟有了大的昇華。一九六六年末,廣州越秀山十萬人批鬥趙紫陽大會。我老伴坐在現場前排。造反派逼他自己喊「打倒三反分子趙紫陽」的口號,他拒絕喊。造反派退一步要他喊「打倒走資派趙紫陽」,他仍拒絕喊,最後他只喊一句「打倒趙紫陽」。就是說我趙紫陽作為個人,可以打倒。但絕不承認自己是什麼「三反分子」或「走資派」。「文革」中被批鬥的省委第一書記二十七、八個,像趙紫陽這樣連個「走資派」罪名也不承認的,恐絕無僅有,只此一例。一時傳為國內佳話。


 


作為一個地方領導人,趙紫陽是優秀的,但我以為並沒有什麼特別了不起。他的了不起,在於他與胡耀邦是鄧小平的左膀右臂,對中國劃時代的改革開放事業做出了卓越貢獻,更在於他在「陆肆」前後表現出來的偉大人格。在「陆肆」這個重大的歷史關頭,趙紫陽對中華民族負責,對歷史負責,對百姓負責,完全不顧個人生死榮辱,站在真理一邊,站在人民一邊,絕不妥協,絕不屈膝,絕不退讓。他傳承了中華民族威武不屈,為了人民,為了一個「義」字,可以赴湯蹈火的高尚精神。他是人們的榜樣。因此,人們才可這麼深深地懷念他,對他這輩子的某些失誤也全都諒解了。我們願意向他學習,做他那樣的人。


 


趙紫陽下台的根本原因,是因為中國政治體制改革沒跟上。我們的改革一直在跛足前行。我們要學習趙紫陽和胡耀邦,繼承他們的遺志,推動政治體制改革。


 


骨灰仍未妥善安置


 


二零零五年趙紫陽去世時,中共中央以新華社公報形式對他作過幾句評價,說他在一九八九年春夏之交,犯有「嚴重錯誤」,不再提他「支持動亂分裂黨」的話了。這個提法的變化,從中共中央來說,是一種退讓。從中國當代史說,這自然也是一種進步。但與事實相比,實事求是地說,這個評價、結論是不行的。而且時至今日,又四年了,對趙紫陽的骨灰還未妥善安置。對趙紫陽撤職後任意軟禁多年,還沒有一句平反的話。趙紫陽三個字至今在大陸媒體實際還在嚴行禁止之列。這些在歷史上說,當然是一概站不住腳的。不過正如劉少奇在「文革」中被打倒的時候呼喊的那句話:「好在歷史是人民寫的。」


 


歷史是人民寫的。■ 


 


38軍軍長徐勤先抗命內情 .江迅




三十八軍軍長徐勤先將軍在陆肆戒嚴中,因反對開槍鎮壓,被撤銷軍長職務,並被軍事法庭判監五年;出獄後住在石家莊,與中共元老李銳會面,吐露當年抗命心聲。最近兩本有關陆肆軍方角色的新書也揭開不少秘聞,從部隊內部記錄陆肆真相。 


 


所謂「陆肆真相」,最重要的或許就是開槍的真相,動用全副武裝的軍隊,槍殺和平請願的學生和民眾,或許是最核心的真相。八九年「陆肆」前後,北京實施戒嚴,第三十八集團軍是首批奉命進京執行戒嚴任務的部隊,也是第一主力部隊,更令人關注的是,第三十八軍軍長徐勤先因抗命開槍而被當局撤職、逮捕、判刑。這一「陆肆事件」中的重大事件,在中國民間廣為流傳,卻無法獲得具體證實。至今,中國官方公開文字對他沒有任何提及,只是在內部發行的《鋼鐵的部隊:陸軍第三十八集團軍軍史》中,僅有十八字簡要磘述:「原軍長徐勤先違抗軍令,拒不執行戒嚴任務」。不過,亞洲週刊獲悉,徐勤先被當局關押五年釋放後,被迫離開京城,隱居河北石家莊。友人書贈他的一副對聯,也得以躲過當局審查而在公開出版物中發表。


 


徐勤先的好友、九十二歲的李銳,曾任水利電力部副部長兼毛澤東秘書、國家能源委員會副主任、中組部常務副部長。李銳在一次與友人談話時說:「鄧小平在政治上揹了兩個包袱,一個是八九年『陆肆』,一個是三峽工程。」八九年六月四日前的那些天,李銳沒有上街,但「陆肆」晚上,家在木樨地復興門外大街的李銳夫婦,站在陽台上一個通宵,看著大街上發生的事。翌日早上,李銳去軍事博物館前面的大街那裏看了。他說,八十輛裝甲車是部隊自己放火燒的,被服裏丟了很多步槍,部隊戰士不幹了。他如此評價三十八軍軍長徐勤先少將:他是解放軍中一個難得的將才。他反對陆肆鎮壓。正式命令下達,有了可以「開槍」的許可。但人民軍隊怎麼能向人民開槍呢?作為一個將軍,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也知道可能帶來的後果。結果,徐勤先被關押五年。


 


徐勤先釋放後不久,便去李銳家暢談。出獄後,徐勤先不能在北京居住,去了石家莊,徐勤先七十歲生日時邀請李銳去石家莊相聚,李銳送了一幅手書對聯給「勤先同志」:傲骨虛心真力量,熱腸冷眼大慈悲。這對聯被收入兩年前浙江出版的一部李銳詩詞對聯選集,出版前新聞出版總署審查了此書稿,同意出版才開機印,審查人員「看不懂」,沒明白詩詞裏「勤先同志」的奧秘,這讓李銳樂了好一陣。


 


零九年「陆肆」二十週年前夕,在香港「陆肆」出版潮中,要了解戒嚴部隊,吳仁華的新著《陆肆事件中的戒嚴部隊》是不可多得的一本書。這是迄今為止,第一部完整記述八九年執行北京戒嚴任務的解放軍部隊情況的專著。


 


當年,民間對徐勤先抗命事件津津樂道,更一度誤傳他是解放軍十大將之一徐海東兒子。吳仁華在新書中說,「在軍事法庭審訊期間,徐勤先用平和婉轉的語氣告訴審訊人員:『人民軍隊從來沒有鎮壓人民的歷史,我絕對不能玷污這個歷史』」,「他拒不認罪,也沒有推卸責任,鐵錚錚扔下一句話:『不是歷史的功臣,就是歷史的罪人!』」。


 


對徐勤先抗命事件的詳細經過,書中描述了民間三個版本。版本之一是前國家主席李先念的女婿、現任解放軍空軍副政委劉亞洲中將,早年在海南省某空軍基地對軍官作的一次內部報告。版本之二是明鏡出版社八年前出版的《中國「陆肆」真相》一書中提到的徐勤先抗命事件。版本之三是知情者提供的,吳仁華分析認為,最後這一版本比較可靠——


 


戒嚴前徐的確因病住院


 


八九年三月,徐和新兵一起作投擲手榴彈訓練,不慎大腿骨折,住進北京朝陽區的北京軍區總醫院。住院四十多天期間,從媒體看到天安門廣場絕食請願的學生情況,便熱淚盈眶。一位接近徐的人說:「徐軍長那些天變得沉默寡言了。」五月中旬的一天,徐突然被召去北京軍區司令部,司令員周衣冰和政委劉振華傳達中央軍委命令,指令第三十八集團軍火速開赴北京,執行戒嚴任務,制止動亂。


 


書中說,徐當場沒有表示抗命,架著拐杖回河北省保定市召集會議,宣布軍委命令,展開戰前動員,作兵力部署,安排部隊進京日程和路線。一切就緒,他給北京軍區司令部打電話,說自己因傷不能帶兵進京。周衣冰說他是故意違抗軍委命令。徐回答說,不管上面給他定什麼罪名,他都絕不親自掛帥出征。掛完電話,徐以請病假為由離開部隊,回到北京軍區總醫院。北京軍區速將徐勤先抗命之事上報中央軍委,楊尚昆獲悉後震怒,簽發了一道中央軍委命令:立即解除徐勤先的軍長職務,並將他押送軍事法庭審判。有關人員來到醫院,先出示楊尚昆簽發的命令,而後問徐:「你還有什麼意見嗎?」徐平靜回答:「我早就想好了,做好了思想準備。我是軍人,沒有服從命令,理該如此處理。你們執行命令吧。至於學生運動,我有我的看法,現在還不能下定論。」


 


書中說,第三十八集團軍在解放軍中屬於第一王牌軍,也是第一個機械化裝備的集團軍,該集團軍步兵一一二師、一一三師、一一四師名聞天下,「在陆肆血腥鎮壓事件中,該集團軍擔負挺進天安門廣場最主要路線,即西長安街的突擊任務,最先向民眾開槍,殺人最多」,「第三十八集團軍執行鎮壓任務十分賣力,立下頭功,大批部隊和官兵因此立功受獎,就數量而言,在解放軍戒嚴部隊中名列前茅,其中,有八名官兵被中央軍委授予『共和國衛士』榮譽稱號」。


 


《陆肆事件中的戒嚴部隊》將當年所有參與戒嚴行動的部隊一一詳細披露,包括進京路線、方式、指揮官、過程,在實施天安門廣場清場行動中的任務和執行情況等。作者吳仁華,生於五六年浙江溫州,七七年考入北京大學中文系古典文獻專業,獲碩士學位,八六年去中國政法大學法律古籍整理研究所工作,任研究室主任。他積極參與八九年天安門民主運動,組織四月十七日首次遊行,任新華門絕食請願區負責人,六月三日,組織特別糾察隊赴天安門廣場維護秩序。九零年以跳海游泳和乘坐漁船方式抵達香港,後流亡美國,現任《新聞自由導報》總編輯。在入讀北京大學之前,他是公安邊防部隊軍人。他說:「搜集資料難,又涉及軍隊,顯得特別敏感。軍隊的資訊被列為國家機密,每支部隊除了番號,團級以上單位還有代號,部隊隊外只能使用代號,連番號都屬於機密。」經曠日持久的努力,他基本破解了有關戒嚴部隊的資料。


 


此書披露了迄今為止最完整的戒嚴部隊各級指揮官進爵的名單,首次公布了一份參與戒嚴行動的官兵名錄,包括部隊番號、職務、軍銜,人數已逾二千。吳仁華說,他們「即使不是陆肆血腥事件的責任者,也是陆肆見證人,他們有責任、有義務說清楚他們當年做了什麼,見到了什麼」。


 


在這一波出版大潮中,由明鏡出版社剛推出的蔡錚的《一個解放軍的一九八九:戒嚴部隊怎樣對待軍中反叛者》,無疑是《陆肆事件中的戒嚴部隊》的姐妹篇。現居美國的蔡錚,五六年生於中國將軍縣湖北紅安縣,八一至八四年入讀湖北黃岡師範學院英語專業,八五年參軍,服役於北京空軍,八九年六月五日在天安門廣場附近被捕,九一年入讀華中師範大學歷史系碩士,九六年入讀美國伊利諾斯大學芝加哥分校攻讀社會學博士。他在此書描述了自己在「陆肆」事件中特殊的經歷,被戒嚴部隊抓捕後,他在恐怖中面臨死亡威脅,而後被關押在北京一看守所,最終被部隊遣返回鄉,他在老家始終掙扎,以圖改變命運。他說:「我一直害怕去觸碰那段經歷,終於一次次鼓足勇氣把它寫完。」早在二零零零年,他在芝加哥一家信用卡公司任職時,就挑燈夜戰一年,用英語寫下此書《To Prove Being Alive》(《證明活著》),卻始終沒有美國主流出版社願意出版,書稿一擱八年,零九年初才翻譯成中文,改為現書名出版。■ 


 


香港陆肆新書的井噴現象 .江迅




陆肆事件二十年,對於歷史真相官方始終諱莫如深,香港卻出版大量不同親歷者證詞與觀察者視角。其中尤以新華社高層主管張萬舒《歷史的大爆炸——陆肆事件全景實錄》最引人矚目,可與趙紫陽回憶錄對照閱讀。


 


 


陆肆事件過去二十年了。這一歷史真相究竟如何?官方始終諱莫如深,境外卻有不同經歷者證詞與觀察者視角。當下,在香港書市「陆肆」出版物大潮中,張萬舒的《歷史的大爆炸——「陆肆」事件全景實錄》一書(香港天地圖書有限公司出版),被不少學者認為可與趙紫陽的錄音整理的書對照讀,從而尋覓「陆肆事件」的真相,探索解開中共高層爭論之謎。生於三八年的張萬舒,陆肆年始任新華社安徽分社記者,後任採編主任、副社長,八三年調任北京新華社總社國內新聞部副主任、主任,九二年改任新華出版社社長兼總編輯。


 


張萬舒在「陆肆」期間任新華社國內新聞部主任。新華社是中國官方最具權威的新聞機構,也是整個事件發生始末的最大情報資訊中心之一。他經歷了上層鬥爭的全過程,又直接處理了新華社駐全國各地記者現場採寫的第一手資料,披露了不少鮮為人知的事實與高層政治秘辛,全書以每日大事記的形式,翔實地記錄了「陆肆」事件的全貌,並從北京的現場擴寫到各地的狀況。這塵封了二十年的記錄,終於首次公諸於世。張萬舒說,這部書「是我們日日夜夜記錄在案的歷史事實,任何人任何時候也篡改不了」。


 


在香港的這一「陆肆」紀實出版潮中,有封從德的《陆肆日記——廣場上的共和國》(香港晨鐘書局),孔捷生的《血路1989》(香港夏菲爾出版有限公司),丁楚的《大夢誰先覺——《中國之春》與我的民主歷程》(香港海風出版社),劉剛的《天安門,路在何方》(英華出版社),高瑜的《我的陆肆》(香港文化中國出版社),歸化章、浦前編著的《100陆肆人物 20年》(香港晨鐘書局),蔡錚的《一個解放軍的1989戒嚴部隊怎樣對待軍中反叛者》(明鏡出版社),高皋的《鄧小平、胡耀邦、趙紫陽三頭馬車時代》(明鏡出版社),馬建的《北京植物人》(明鏡出版社),《回家》和《再回家》(我要回家運動出版)等。《陆肆日記——廣場上的共和國》是封從德歷經十八年最終整理而成的日記。封從德在八九民運中,廣被視為誠摯、作風實幹、冷靜獨立的學生領袖。他這部「日記」完整記錄了八九學運從四月十五日到六月四日,從北大到天安門廣場的現場經歷、見證與考釋,涉及學運的核心人物、重大事件、關鍵內幕及學運組織高層決策與爭議全過程。


 


封從德在書中回憶了自己從最初參與組建北京大學籌委會,當選北京高校學生自治聯合會主席及任廣場副總指揮,直到陆肆凌晨主持廣場撤離表決等一幕幕自激情開場到悲壯落幕的歷史。正如北京學者陳小雅所說,「這部《陆肆日記》用一種散文的優美,承載了作者誠實的記憶、良心的反省與充滿人性發見」。


 


孔捷生的新書《血路1989》,以直觀而冷靜的筆觸,記錄了那場震驚世界的大事件。書名取自於書內同名單篇的文章名。當年,孔捷生家居北京,寓所距天安門廣場僅一箭之遙,「陆肆」驚變,他堅守在廣場上,而後逃離北京,南下廣東,獲「黃雀行動」營救而逃亡,在香港客途寫下血淚篇章《血路1989》、《最後的北京》、《穿過裂縫》記錄八九風雲的三部曲。《血路1989》一文,二十年來在網上流傳不斷,成為現場直擊的歷史文獻。五年前,他用筆名在中國大陸網絡張貼《血路 1989》、《最後的北京》,掀起軒然大波,天涯網站堅持了一年多才奉命刪除。不過,無數網民下載而互相傳送,令不明真相的後「陆肆」一代,讀到民族傷口。


 


讀了高瑜的《我的陆肆》,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政治系教授黎安友說:「讀這本文集,你會發現,高瑜首先是具有一個新聞記者應該具備的勇氣。新聞記者是要捕捉政治生活中最敏感的挑戰性問題。而這在一個非民主國家中會面臨政治迫害。高瑜就曾經兩次坐牢。但她沒有被壓垮,而是繼續以筆與現實中的迫害鬥爭。她的牢獄經歷,使得她的文字獲得傳奇般價值。因為她有勇氣面對現實,她的時評和政論文章,反映出一個迅速崛起的國家的問題。雖然你可能不贊成高瑜的觀點,但是你無法忽視她提出的問題和答案。」


 


丁楚的《大夢誰先覺——《中國之春》與我的民主歷程》是香港這場「陆肆」出版潮中,較為矚目的一部書,它「雷(撼)人」的權威性和可讀性奪人眼球。此書描述了八六至八九年期間,圍繞中國海外第一個民運組織「中國民主團結聯盟」(即「民聯」)及其機關刊物《中國之春》雜誌發生的一系列事件,呈現了作者對海外民運三十年興衰史的反思。


 


正如此書的序言所說,「現在某些民運組織實際上不過是美國與台灣當局設在海外的情報站而已,『民聯』也不例外,這是《大夢誰先覺》扔出的一顆重磅炸彈」。儘管此說早已有傳言聽聞,但爭寵吃醋、爭權奪利的鬧劇,在丁楚書中觸目驚心的詳盡描述,令人讀罷仍難免震撼。此書貫穿始終的主線,是王炳章、胡平、鄭為民等「民聯」總部最高層為爭奪領導權而展開一系列內鬥,「台灣情治機關金錢資助」、「特務案」等核心情節跌宕起伏,內幕花絮、醜聞趣事點綴其中,一幅民運的尷尬畫卷,淋漓盡致地呈現在讀者面前。


 


中國海外民運,有「黨」有「派」,有「會」有「部」,海外民運人士多說也才二、三百人,但黨派團體竟多達五六十個。香港書評人王振琨認為,外人難以想像,一部中國海外民運發展史,怎麼就成了一潭深不可測的渾水?一盤散沙,水火不容,說到底,民運內部的醜陋事件,每每就是為了爭奪「權力」和「資源」。還沒有獲得權力,一眾人就爭得沸沸揚揚,還沒有掌握資源,已經為「分贓」打得頭破血流。海外民運最大的悲哀,就是「自己人」往往是最致命的敵人。這就是《大夢誰先覺》力圖告訴人們的。


 


廣場轉折人生軌跡


 


《天安門,路在何方》的作者劉剛,是當年公安部發布通緝令通緝二十一名學運領袖之一,名列第三。書中,劉剛從不同角度刻劃了「陆肆」參與者的理想、追求、勇氣和磨難。他陸續寫的文章被編成四部分:民主之路,牢獄之路,煉獄之路,自由之路。這也正是這些「陆肆」參與者的人生之路。經歷了「陆肆」,作者的心路歷程和人生軌跡在天安門廣場發生轉折。


 


這個轉折表明,從天安門出發,有一條通往民主自由的康莊大道,也有一條通往地獄煉獄的幽曲小徑。


 


明鏡出版社、「多維新聞」創辦人何頻接受採訪時說:「很多中國大陸朋友對我說,香港與內地現在的唯一差別,就是在香港可以看到大陸不能出版的雜誌、書籍。這個誇張的說法,正顯示了香港自由港最寶貴的價值並沒有完全喪失。我在十二年前香港回歸前夕接受你們採訪時就說,我將見證香港出版自由的延續,這十多年明鏡在香港生存並沒有受到明顯的政治壓力,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政評家何頻說,現在香港出現「陆肆」書籍出版熱,是二十週年的紀念現象,是對「陆肆」失憶的不甘。但正如馬建的《北京植物人》暗喻的那樣,從精神上,中國人從「陆肆」後基本是植物人生存狀態,「陆肆」問題的解決似乎並不是一個迫在眉睫問題。


 


何頻說:「明鏡這次推出的這三本『陆肆』書籍,是三個不同層面。我們一直希望,明鏡能使讀者從多一些角度看待歷史和現實,從而避免被某一種政治勢力所誘拐。但這些書對掌權者有多少啟發?不敢奢望。他們疲於奔官、疲於享受,有幾個人還在看書?」


 


「陆肆」事件二十年來臨之際,包括趙紫陽《改革歷程》在內的一大批「陆肆」讀物先後在香港出版。不過,每個人心中永遠有一本只讀了一半的書,後一半應該用自己的思考去續寫它。■ 


 


專訪:香港新世紀出版社出版人、前趙紫陽政治秘書鮑彤之子鮑樸


他出版了趙紫陽的絕響 .江迅




根據錄音整理出版趙紫陽回憶錄,符合他的遺願,出書是最好的方式。趙紫陽一直堅持著,錄完音以後,身體馬上就不好了。


 


 


中文版《改革歷程》由香港新世紀出版社推出,趙紫陽前政治秘書鮑彤的兒子鮑樸,任該出版社出版人。


 


鮑樸,八九年畢業於北京科技大學,九八年獲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國際關係及公共管理碩士學位,零五年在香港創辦新世紀出版社。五月十七日,鮑樸接受亞洲週刊專訪,以下是訪談摘要。


 


你何時接手這些錄音帶開始翻譯的?


 


真正開始翻譯是零七年十一月,從中文翻譯成英文,直到零九年一月,我們還在訂正翻譯稿。因為我們翻譯了以後,英文版出版社還整理了一遍。雖然經他們潤色和整理,文字讀起來相當順,但美國的英文出版社編輯,不熟悉中國的政治和社會情況,因此,最後我們在香港又要閱讀一遍,作些修訂。英文書稿中,會出現一些他們的錯誤理解。


 


能不能舉些例子?


 


比如,英文版印成的書中:「鄧小平不時警告趙紫陽:在十三大報告中,不要出現三權分立的提法,一點影子也不能有。」但是,原來英文版經他們編輯成稿時是:「鄧小平警告趙紫陽:不能有黨政分開的提法,一點影子都不能有。」我指出,這完全錯了,他們才改回三權分立的提法,因為趙從來提出的是鄧也接受的黨政分開,而非鄧反對的三權分立。英文書稿中,這些關鍵性錯誤,我們一定要糾正,需要認真再看一遍。這過程反反覆覆,花了很長一段日子。


 


英語版翻譯,寫明除了你以外,那位Renee chiang是誰?


 


是我內人。她是美籍華人,生在美國,中文名叫蔣悅磊。她不懂中文。她老家,她母親是湖南人,她父母四九年去了台灣,後移民美國,已經去世了。英語不是我的母語,英語是我內人的母語。


 


當局有沒有發現過趙紫陽錄音的事?


 


這我不太清楚。據我估計,當局是始終不知道的,否則早就採取各種措施了。


 


是老式的卡式錄音帶嗎?


 


對,那時還不是當下流行數碼的。那些一盒盒的卡式錄音帶,有些原先是趙紫陽或那些朋友家人錄的京劇和歌曲磁帶,他們是循環錄音使用。


 


你見過趙紫陽嗎?去過他家嗎?


 


他生前,我沒見過趙紫陽,沒去過他家,是他去世以後,我才去過他家。


 


你怎麼判斷這趙紫陽的錄音是真是假?


 


從錄音帶來源看,我們不會懷疑。從聲音判斷,也不會懷疑。我們接觸了很多曾經在趙紫陽身邊工作過的人,沒有一個懷疑說這聲音不對。


 


為什麼選擇錄音,而不是文字材料?


 


當時出主意的人對趙紫陽說,你要留下口述歷史。因為他們擔心文字材料不容易保存,而且到時一旦拿出文字材料,別人或許會說,這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是否增刪過,在真實性上容易被人攪渾水。因此,趙紫陽這本書的新聞一出街,我們馬上公開錄音帶的趙紫陽聲音,不給他們機會說三道四。趙紫陽本身是公泷人物,他的聲音當局有存檔的,媒體也有流傳,我們把錄下的聲音公開,完全可以作比較,究竟是真是假,作出判斷。


 


趙紫陽生前有沒有表示過,這三十小時的錄音帶要派什麼用場?


 


他生前沒有留下這方面的遺願。從我們的判斷而言,趙紫陽費盡心機錄了音,要把自己的經歷,留存在歷史上,這是毫無疑問的,否則不會如此錄音了。因此,我們認為根據錄音整理出版,是符合他的遺願的。出書是最好的方式。他錄完音以後,身體馬上就不好了,沒有完成的時候,他堅持著。一旦完成了,他似乎心理和生理上輕鬆了,完成了自己最想做成的事,身體便開始不好了,這或許是有關係的。


 


你如何評價三十小時錄音內容總體上的價值?


 


根本上說,他看問題的視野和角度,是任何歷史上的材料無法比擬的。他能準確地摸准哪些事特別重要,會對中國的政治起直接作用。他能講出當時那些領導人是怎麼想的,分析對方為什麼那麼說。


 


西方不少傳媒強調說此書是中共當年權力鬥爭的縮影,你怎麼看?


 


我拿到這些錄音以後,接觸了那麼長時間,有一個自己的心得。很多媒體把當時改革的過程,大多用什麼政治鬥爭表述,更不準確的是全用權力鬥爭作解釋。


 


其實,中共高層當時的爭論,中國能不能搞資本主義的這一套,改革路怎麼走,爭論雙方都沒有準確的概念,而且誰也不知道誰對誰錯。這是一個非常正常的合理的爭論,只是中共慣有的那種文化,強調要統一思想才不正常。


 


從書中可以看到,趙紫陽對陳雲,對鄧小平都是非常尊敬的,特別是對鄧小平,時時會維護他,因為鄧小平為趙紫陽的經濟改革,提供了一個不可或缺的政治後盾。從書中可以看到,有人不同意經濟改革的一些做法,都不是直接表明反對經濟改革,只是透過反自由化的方式,把一些已經出台的經濟改革的政策,又收了回去。這是正常的爭論,不能像境外一些媒體習慣地把什麼都視為高層的權力鬥爭。■


Monday, May 18, 2009

考眼力:看看照片上哪一处犯禁



 

 (看大图点这里

 

 提示:a. 据说这是一幅被火眼金睛的印刷厂革命群众成功截获的疑似隐藏纪念某某事件廿年信息的广告图片;

         b. 据说照片中某小孩的裤子上有重大“敌情”。

 


相关链接:1、gonewater via twitter

             2、奶猪:防火防盗防数字

Sunday, May 17, 2009

纪录片《劫后天府泪纵横》下载

HBO关于去年四川大地震中豆腐渣工程夺去学童生命的纪录片:《China's unnatural disaster:The Tears of Sichuan province劫后天府泪纵横》,拍得不错,可惜短了点。其中有几个场景印象深刻,一个是刚开头因上体育课而幸存的小姑娘到学校废墟悼念同学,泪流满面,说“他们一路走好”,让人心颤;第二个是一个遇难学生的母亲在女儿坟前发誓要帮女儿讨还公道,祈祷说:“女儿你要保佑我,一定要给我力量”,没有眼泪一脸坚毅;场面三:失去子女的父母们决定游行去省政府请愿,路上绵竹市委书记跪着恳求别去说:“我帮你们调查...”,一位母亲冲着他喊:“查你妈屄呦!”,我认为这句话一样可以“惊天地,泣鬼神”! 




Saturday, May 16, 2009

blogger.com被GFW

操蛋的GFW!(参见Danwei的帖子)。印象里这是我06年初在blogspot开博以来第一次封blogger.com,blogspot就封了无数次,去年奥运前后,其他人的blogspot都解禁时,我的博客在发了一篇关于瓮安事件的博文之后,就被永久封掉。

封博客没关系,可以通过代理软件(甚至google翻译)照样访问,但封了blogger就比较麻烦,因为没法通过代理贴博客。顺便说一句,google的blogger和youtube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不支持代理。这也是我对google很大意见的地方,每次访问不了总忍不住唱两句"操字经"。

虽说我的博客没什么人看,也以转贴为主,一段时间不贴东西死不了人,但一是几年来胡乱写写贴贴成了习惯,二来实在不甘心被net nanny(可以翻作:奶奶的!)掐住喉咙,于是就想起离线写博客的zounddry了。

其实当初刚开始玩blogspot,一直都用zounddry软件,但后来blogger.com改成以google邮箱登录之后就连不上了,从那以后就直接在blogger写。这回重下载这个软件,api仍是连不上,后来网上搜了搜,原来blogger的api地址早被封了,须在http加个s,设置是通过了,谁知写完了还是发不了。

最后只好按网上看来的方法,用googledoc试试,这还是我第一次用doc,想不到还成功了。

这正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全不如与GFW斗其乐无穷!
插个图片试下功能。


Wednesday, May 13, 2009

(转贴)地震小“英雄”林浩造假铁证如山!

:其实,小孩子说谎话、吹牛还多少可以“情有可原”,但那些帮着维护、堆砌他的谎言,大树特树假英雄,甚至错误被发现后也死不悔改的成人们才最可恶。地震一周年,有评论说胡锦涛在发言里只说“取得重大胜利”,只字不提豆腐渣工程,我说他不可能提,因为胡和他代表的中共政府正是最大的豆腐渣工程。

(下文转自冷思考

地震小“英雄”林浩造假铁证如山!

最近,林家可能又缺钱花了,借着地震一周年的契机小英雄林浩开始进军歌坛了。另一方面我们的小英雄还要扭捏地说人家想读书,不想唱歌,他的父母也要一边接过钱一边郑重声明我们绝不会把林浩作为赚钱工具。

非得逼着别人来揭穿你们吗?http://www.youtube.com/watch?v=OP3GmY57O1Y 该YOUTUBE视频总结了未被和谐的小英雄言论中互相矛盾之处,注意他亲口提到了“柴正东”这个同学是他救的。

http://news.sohu.com/20080522/n257005616.shtml 搜狐网新闻铁证如山:柴正东同学到底是谁救出来的!!!!!!!林浩一直说不出来他救的同学是谁,后来终于说出是柴正东。

其实幸存的柴正东是搜救队员救出来的:
...........“下面埋了好多人,刚开始可能只死了一两个人。大家都在下面喊。”柴正东说,被压在下面后,同学们的哭喊声和呼救声响成一片。过了一会儿,他们班上的周怡叶同学大声对大家说道:“你们不要闹了,我们一起唱一首歌”。于是,在废墟下,就飘出了一阵歌唱声。

正是根据这歌声,搜救人员发现了埋在下面的柴正东他们。六七个小时后,柴正东和身边被埋的两个同学一起被救了出来,但和他们埋在一起的郭文同学却已经死亡了。幸运的是,柴正东除了擦破了一些皮肤,居然没有受到大的伤害。他说,提议唱歌的周怡叶也被救了出来,送到了成都治疗。

但最终,班上同学像他们这样幸运被营救出来的也仅仅五六人。.............

再看看林浩自述的救人经过:
他在接受央视采访时如是说:“那个同学压在我背上,我使劲拱出来。出来了,我又跑回去把她拖出来。拖出来,我又跑回去,喊周玉烨他们,没喊答应。好象啥子东西落下来,把我打了几下,又有什么东西垮了一层,把我埋在底下。那时,啥子都看不见,我使劲哈(刨)、哈、哈,把泥巴都哈开,我就爬出来了。我又喊、喊、喊,哪个在我边边上?柴正东是我把他弄出来的,我使劲朝外挤,把他挤出来,他爷爷把他抱起走了。”据悉,林浩所在班只有31名学生,在地震中有 10多人逃生,这当中就包括林浩背出来的两个同学。


最后,转载猫眼网友的考证:

关于林浩造假,已经讨论很多天了,但是目前有很多证据找不到,比如崔永元的那期节目,现在就很蹊跷的找不到任何相关内容,所能找到的都是统一宣传口径的新闻稿。

但是别忘了:假的真不了!
这句话永远是至理名言。

就在目前未被蒸发删除的林浩救人的相关内容里,也全是前后矛盾,而且不合逻辑,不合常理。

很佩服猫眼网友的严谨作风,不象一般人只是凭主观去支持或质疑林浩.在有限的林浩救人的报道内容里,还是处处都能找出林浩撒谎造假的依据。
请鱼雷兄及各位网友见谅,未经你们同意,斗胆把你们的帖子整理发表出来。

林浩救人的情节本身就很荒谬,他从废墟爬出来后,又跑回废墟,救出个同学,(先说是背出来,可能被质疑太多,后又改口说是拽,蹬出来),到了废墟外面的安全地带后,交给了校长,然后再次返回废墟下面,又救出个同学(还是先说背出,后又改口)救出来后再次交给校长。

疑点:非常荒谬,不符合逻辑。校长这个身体健壮的成年人,只是在安全地带接收林浩背出来的人,等着年仅9岁,体重40斤的林浩救出同学后交给他,那这个校长真的比范跑跑还可恶。

林浩一直只说救出同学,虽然救人数字最后终于统一,但是只说是一个男同学,一个女同学,所以人们质疑,难道林浩连自己同学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吗?因为林浩知道含糊其词的说救出过人,和有名有姓的说救过谁,前者无据可查,后者很容易查清是不是说谎,因为林浩班级仅幸存10个同学,很容易调查。

但是在网上还是找到了没被蒸发掉的采访视频和新闻稿件

首先是引用媒体关于林浩所在班级的受灾后情况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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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川县映秀小学二年级2班 32人

班主任 张米亚 5.12大地震抗震救灾十大英雄人民教师

林浩 男 班长(自述) 头皮肩部伤 抗震小英雄 后来身份被弄到映秀渔子溪小学二年级

杨锐 女 副班长 50小时后获救 赴京参加活动的部分灾区儿童典型事迹

周玉烨 女 学习委员 县3好 (周怡叶) 27小时后获救 折翼天使 教育部关于表彰第三批中小学抗震救灾优秀学生

王悦 女 盆骨骨折 两天两夜

杨茜睿 女 被埋获救

柴正东 男 小队长-音乐委员 林浩曾说是他挤蹬出废墟的 被埋获救
林浩的同学柴正东悄悄告诉记者,林浩喜欢吃零食,还喜欢和女同学开玩笑,经常被女同学追着全校乱窜,然后躲进厕所不敢出来。

吳璟怡 女 左腿截肢
李茂的弟弟的女儿 被迫截肢 估计是周玉烨
郭雯(郭文) 左前臂挤压伤
余明高(余明刚) 十几个小时后被救出医生准备对他进行截肢


董泽伟 男 死亡
李嘉贝 女 死亡
李博永 男 48小时获救
李博瀚 男 获救后颅内出血死亡 估计和报道李博永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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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下面的报道:
【北京报道(王雅玲)】赴京参加活动的部分灾区儿童典型事迹:
3、林浩 男 9岁 汶川县映秀小学二年级学生

5月12日下午地震发生时,林浩和同学正坐在学校二楼教室里上课。当老师大喊同学们快跑时,林浩和约七八个同学刚跑出教室就被压在狭小的砖石夹缝中。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林浩挣扎着从石堆中爬了出来,马上返回去把原来压在自己身上的两个同学从废墟中往外拉,全然不顾左手被扭擦伤,把同学背出去后,接着又返回去将另一位同学从废墟中拉出并背出来交给了校长。当人们问林浩为什么想到要去救同学,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我是班长啊!”

7、杨锐 女 9岁 汶川县映秀小学二年级2班 副班长

地震发生时,班主任张米亚老师叫同学们快趴下,杨锐坐在靠窗的位子没有过道,她慌忙趴在课桌下面(课桌是铁质的)。教室马上就塌了,同学们全被埋了,听到同学的哭叫声和喊救命的声音。她很害怕,也哭了。有的同学叫着叫着就没了声音。她是靠结实的课桌挡住没有受伤,在课桌下卷起不敢乱动,也不敢闭眼睛,盼望亲人来救助,夜里又冷又饿,直到第三天(5月14日),坚持了将近50个小时后,终于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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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假从这里可以看得清楚,同一个班主任地震时竟然发出2种完全不同的指令.

而林浩在采访视频里终于吐露出他救的同学是周玉烨,柴正东,老师是张米亚
但是下面这篇报道里,被林浩"救"的柴正东其实是老师救出来的

看这篇新安晚报的报道 5.27(被林浩"救"的柴正东其实是老师救出来的,周玉烨其实就是周益叶)

本报特派记者杨丹丹郭娟娟成都!都江堰报道

六一!我有一个小小心愿

"我希望映秀镇早点建好,面打通山路的爸爸平平安安! 受伤的同学早点出院" 8岁的柴正东一口气说出了3 个愿望。柴正东是映秀镇小学二年级的学生,地震当天,他在废墟里被埋了六七个小时,是老师把他救出来的, 他告诉记者,班上本来有32 位同学,现在只有几个人活着,受伤的都住在华西医院。柴正东在记者的采访本上认真地写出他们的名字# 马海龙- 何天- 周益叶- 王月- 杨锐- 胡强- 兰小强" 身为班里的小队长-音乐委员的柴正东,每年六一儿童节都要去学校唱歌-跳舞-表演节目,奖状也是少不了的。前两天柴正东还特意去华西医院看望了这些同学。他说:过几天他再去看这些同学,希望他们早点出院,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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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正东是映秀镇小学二年级的学生,地震当天,他在废墟里被埋了六七个小时,是老师把他救出来的

最早的录象林浩提到3个人,周玉烨 张米亚 柴正冬 就是电视字幕上的字让我(鱼雷)开始找他们,柴正冬其实就是柴正东.柴正东被埋6,7小时后获救周玉烨被埋27小时后获救,你们还认为是有可能是林浩救的吗

现有的录像中也是互有矛盾。小林浩自己就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受的伤,而且居然连是谁把他救出来的都和校长说的不一样。校长说是听到林浩喊他,去把他救出来,也就是说是校长救的;可是林浩说的是叔叔救的。

在一个采访视频里,他也说了他头上的伤是被别人挖出来的时候受的,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只把林浩救出来而不救林浩旁边的2个同学?留着让林浩救出来做英雄?

而在另外一个视频里,他说他在救人之前没有受伤,是救人之后受伤的。

而且林浩其实是映秀小学的,但是后来被身份被报道是鱼子溪小学的.

小英雄在之前的视频里说自己背同学出来的,后来的视频里小英雄自己说背同学是虚言是谣言,是他一个用手推一个用脚顶出废墟的.......俺(鱼雷)奇怪为何映秀小学不揭开这骗局,由他胡说。小英雄如何能把身份弄到渔子溪小学去的?小英雄也有指标?一个学校只能一个?

其实林浩造假的真相很多人都已经知道,虽然主流媒体不会去揭穿这个所谓小英雄,但是真相早已在每个人心中.
林浩的事情让我想起那个"淳朴农民"周老虎。

历史何其相似,只是撒谎的主角年纪更小,胆子更大,心理素质更好,不知道这算是中国的进步,还算是中国的悲哀???

Friday, May 08, 2009

(转贴)廖亦武:陆肆死刑犯张茂盛

(转自独立中文笔会


廖亦武:陆肆死刑犯张茂盛


采访缘起

  
这个谈话来之不易。

此前,我的铁杆领路人武文建跑折了腿。横飞了多少回唾沫,动员在北京,乃至在全国各地的陆肆暴徒从阴暗角落里钻出來讲话:学习天安门母亲,学习丁子霖,抱团才有好处啊,哥们儿!见收效甚微,他又拿出当年反革命煽动的劲儿,公然威协大家:不然累死病死郁闷死,还不如一个屁。屁还有味儿呢,臭臭这个不长记性的世道。

武氏还使了什么拿不上桌面的招数,我不晓得,可这些年刑满释放的暴徒估计有好几千,我却只掌握了不足10个相关录音,可见该同志的工作多么缓慢而艰辛。
  

还好,距离上次暴徒采访整一年时,我终于接到武氏电子邮件,称“有情况”。于是我立马暂停霉味穿鼻的老地主的采写,自云南的崇山峻岭,辗转出头,星夜北上,于2006年12月21日晚抵京,歇脚海淀区塔院附近。

旋即约会武氏。旋即敲定如此这般地“领人过来”。中间费了些周折。

2006年12月27日下午,我裹着我们这一行的老师傅刘宾雁临终前托人从美国带回的大衣,匆匆出门搭车,然后换乘地铁,直奔大前门西站口。路途耗了一个半小时。爬出站阶梯时,我看了一眼手机,正好是约定的5点半,就伸长脖子,东张西望。不料天色阴郁得贼快,起先抹上的一层淡墨,眨眼就浓了。路灯也过早亮了。我不禁大呼武氏,而比我性子更急的他,正弓着背给我打手机呢。

两糙爷们碰头,都不约而同地乜斜:嗨,这人。武氏接着引见本文的主角张茂盛,比较年轻,比较单薄;还有下文的主角董盛坤,岁数大些,也壮实些。我们热情握手,然后在武氏的率领下,顶着牛耳尖刀一般的阵阵冷风,横过两个街口,走入左侧的观音堂街。

迎头撞上名叫“白洋淀”的东北餐馆,红彤彤的店面,加之红彤彤的招贴,“本店隆重推出什么什么”,一下子就把我们吸了进去。搓手,落座,点菜,点56度的红星二锅头。由于吃喝,由于在座的都坐过牢,更由于武氏此前数次登门沟通,打下伏笔,所以彼此的感情升温得快。
  

张茂盛和董盛坤,是中国政府释放最早的两名陆肆死缓犯人。这是我在访谈之际,才偶然晓得的。据他俩说,在2006年6月出獄时,曾有外电报道过,也曾有逃亡至加拿大的鲁德成(就是在89学潮期间,向天安门城楼的毛像扔臭鸡蛋的那个)打电话联系过,却遭到他俩亲属的阻拦,“隔千山万水,能解决什么困难?反而添麻烦”。

我把录音机摆上桌子,他俩对视了两秒钟。董盛坤努努嘴:张茂盛,你先讲。后者憨笑着,抓耳抠腮,像个大孩子:哎呀,这可是我平生第一次接受采访。  


正 文

  
老威:兄弟,恕我直言。看你年纪挺轻的,陆肆烧军车那事儿真是你干的?

张茂盛:对,当年给我判的死刑,缓期2年执行,强迫劳动,以观后效。

老威:这段话,自1949年以来就没变过。我小时候,喜欢挤在人堆里看墙上的布告,某某死刑,立即执行的,名字打红叉;某某死刑,缓期2年执行的,名字下面划红杠。

张茂盛:所以,今天能坐到这儿跟你们聊天,算不错啦!我这人内向,不善言辞,有什么说得不妥当,廖老师您尽管提醒。

老威:随便聊,没那么多规矩。你是哪一年人?陆肆之前干什么?

张茂盛:我生于1968年6月23日,属猴。陆肆之前是普通工人,在丰台永定路的一家机械公司上班。89年6月我还不到21岁。

老威:和许多北京市民一样,你是爱国爱过了头,卷入陆肆的?

张茂盛:之前没卷入。我家原先住茶店,离天安门不远,每天下班后,我习惯在自家附近遛弯儿。4月份开始,学生游行就非常普遍,后来声势越闹越大,学生不上课,工人也不上班了。那会儿没事儿干,就每天上街凑热闹。当时年纪轻,文化浅,不懂什么叫政治。还觉得党和政府不容易,一大帮子人整天整天游行示威,驻扎在天安门,搞什么演讲啦,合唱啦,传单啦,绝食啦,等等,把祖国的心脏搞得乱七八糟,真是的。唉,引发我烧军车的直接原因,是6月3号晚上发生的一件事儿,对我的刺激实在太大了。

老威:什么事儿?

张茂盛:那天晚饭后,我照例出家门,四处溜跶。刚走到阜城路,就看见一大堆人围在马路边儿议论。我好奇地挤进人堆一看,一个悲痛欲绝的妇女拉着一小货车,靠在那儿哭,小货车里躺着一血肉模糊的小孩。周围群众七嘴八舌,比比划划地诉说,表情很愤怒。听他们讲,这小孩才8岁,部队过来时,他正在街边草坪上玩。你说一个8岁小孩懂什么呀?当兵的一梭子弹过去,愣是把他打死了。操他妈!我当时脑门子轰隆一下,就热了,这叫人吗?连畜生都不如。当时真恨不得,自个儿手中有杆枪,如果碰上当兵的,当场将他们全扫啦!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散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的,只记得满脑子晕,满胸口堵,气愤、难受得糊涂了。

第二天,也就是陆肆那天下午,我又上街溜达。走到离北大医院不远的地儿,看见很多市民用担架抬着伤员,往医院门口跑,沿途嘀嘀嗒嗒淌血。当时还有北京师大的学生站那儿演讲,说什么子弹射倒多少多少人,根本救不过来;说什么他们疯了,连红十字、连救人的人都打,军人的枪口怎么可以对准人民之类。把我听得眼泪哗哗流,联想到昨晚上死孩子的事儿,更是心如刀绞,继而热血沸腾,想找当兵的拼了。廖老师,你说说看,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遇到当时那种情况,是不是都会产生与我类似的想法与感受?我抹着泪水,继续往前走,到了马甸桥那儿,一串儿军用卡车由北向南开过来,被学生们给拦下了。那场面啊,现在只有拍电影才能看到,壮观,混乱,像大街中间摆放着无形的火药桶。所有市民都在漫骂,唾沫满天飞,开始我还不停地擦脸,后来就顾不上了。有的人还跳着脚,朝当兵的那边扔东西。学生们手挽手,挡在马路中间,也挡在市民和军人们中间。就这样僵持了好久。当兵的都下车,好话没喊几句,互相就推搡、拉扯、动拳头。我看不下去啦!心中那股压了太久的怒火,腾的冒上顶。我大喊:绝不能、绝不能让这些拿着枪的王八羔子再去滥杀无辜!同胞们,我们必须尽最大的努力阻止他们继续行凶!接着,我就三步并作两步,扑向离自己最近的一辆卡车。刚好油箱表面蒙了一块布,我一把扯下来,拿出随身带的火柴一划。布点燃了,我又飞速拧开油箱盖儿,将烧得欢的布朝里一塞。轰隆一下,那火蛇几秒钟就窜开,不到一分钟,整辆卡车就火光冲天。

老威:你的手脚够麻利的。

张茂盛:思想不成熟,手脚就麻利呗。然后我转身回家了。

老威:你没躲起来呀?

张茂盛:躲什么呀!那会儿年龄小,没觉得自个儿做错了,更没觉得这事儿有多严重。陆肆过了没几天,我们又上班了。就在我去天津出差时,他们抓我了。

老威:几个人来抓的你?

张茂盛:有7个人吧!当时天津工地上那个队长说,你帮我去那那搬点东西。我就去了。到地儿一看,嘿,几个穿警服的在那儿早候着。开头第一句就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我说我知道。他们说那好,你跟我们走吧!就这样,当天就被警察押回北京,弄进离家门口不远的一个派出所接受审讯。

老威:哪个派出所?他们打没打你?具体是哪一天抓的你?

张茂盛:后来那个派出所没了,莫名其妙。叫什么名儿来着?记不住,只记得曾经离我家不远。武文建你知道吗?老董知道吗?也不记得了?真是真是。我在里面关了17年,脑子进水,把记忆力搞得模模糊糊,反应也迟钝,动作也慢,跟岁数大了似的,几天前的事儿,有时感觉像几年前的事儿一样。唉,得老年痴呆症还早吧。

至于具体哪一天抓我,也记不清。20多号吧?刚进派出所他们就问:你干了什么呀?扔石头啦?还是打了当兵的?我说这些都没干,我只是把军车给点着了。他们顿时很吃惊,又问具体是怎么点着的。我就从头至尾说一遍,如何如何、怎样怎样。完了他们还问:你没受伤啊?我说我干嘛要受伤?他们就突然瞪眼睛:他妈的暴徒!流氓!给你点颜色看看。接着我被拽进一间小屋,两个警察左右开弓,拿压门的弹簧狠抽我一顿,痛得我满地打滚,忍不住叫了出來。警察说:算你小子运气好,没落在戒严部队手里,要不这双爪子早被剁了。

折腾完了,他们说:爬起来,我们送你回家!我有些懵头懵脑,就问真的吗?警察笑了,说就这智商,瞎闹什么呀。结果一会儿,我被送拘留所了。

在拘留所呆了10多天,又转到北京东城分局,也就是七处。进过局子的,都知道王八楼,据说从50年代到如今,那楼的形状就没变过,远远望去,像一只巨大的王八。从王八头下面进去,就等于我的案子升级了。在审讯室,警察指着鼻子,骂我负隅顽抗。我说我敢吗?你们是无产阶级专政,借我一百个胆儿也不敢。可是该说的我全说了,没干的事儿,我也不能瞎编吧?我这种脑子,你让我瞎编也编不出来呀!

老威:你真够直率的。

张茂盛:我又被揍了一顿。警察说:张茂盛,你知道多少陆肆暴徒在我们手里过堂?他们是什么反应?个个追悔莫及,痛哭流涕,甚至蜷在地下,一下接一下抽自己的嘴巴。谁不爱惜生命?谁又甘心拿鸡蛋脑袋碰石头?你不停地狡辩什么?我说我没狡辩,当时那种情况,我没觉得做错了。出发点和动机,就是爱国,就是不让更多的军人进入天安门,以免造成更大的冲突和伤害。也许点军车是有些过激,但是开枪射杀学生和市民就不过激吗?警察说:臭暴徒,还占理了。又把我踢地上。我双手护着脑袋,还在说:我没顽抗,点车是为了避免滥杀无辜呀!

老威:唉,张茂盛,我们这些苟且偷生,还习惯自我悲壮的文人,在你跟前应该感到羞愧啊。

张茂盛:那会儿脑子简单,问什么说什么呗。实在没什么好隐瞒,更不懂随机应变,装出一副深刻悔过的样子,让他们从轻发落。

老威:你提讯了几回?法庭开庭的情况?紧不紧张?以什么罪名判的?

张茂盛:特简单。提讯了几回吧。总之,他们问什么,我就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开庭前,我跟我的辩护律师见了一面,总共就10来分钟。我问律师,你认为我会判多少年?他回答不好说。开庭的时候,我记得就三、五个人儿,法官、公诉人、陪审员、书记员,还有律师和我。

老威:那就是秘密审判了。

张茂盛:没观众,也没我的家人,估计根本没通知。在把我从看守所铐往法庭的路上,法警还一再安慰我:年青人,不用害怕,还像一般提讯那样,该说什么说什么。我押过好几批陆肆暴徒受审,都是些不懂事的愣头青。像你这种案子,撑破天,也就关个三、五年,教育一下,记个教训,放了。

老威:你信吗?

张茂盛:如果一个不懂法律的人跟我讲,我可能不信,或者半信半疑,但人家是法警,语气又那么肯定,当然就信了。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你问我过堂紧不紧张?一点不紧张。因为是延期宣判。

后来在牢里等来《判决书》,反革命纵火罪,判了个死缓。嘿嘿,就那么一张纸,就那么几个人,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他们向我宣读完,我也签了字,一声没吭。

老威:上诉没?

张茂盛:没。9月判刑,11月就送一监了。

老威:为什么?

张茂盛:在看守所,同一个号里的人对我说:像你这种情况,打你几枪都不冤。你好歹捡了一命,到了监狱里好好表现,说不定还能减刑,提早放你出去。我问可不可以上诉,他们说脑袋都轮着长了,还上什么诉啊?搞不好明儿一早,就把你拉出去毙了。后来看守所管教还问呢:怎么不上诉?你不是觉得冤吗?你不是觉得判得重吗?我低头没吱声,心想:你们这些杂碎,巴不得我浑身多穿几个眼儿。其实,我怎么不冤啊?判得他妈的太重了!烧一破军车才值几个钱,我又没拿枪杀人。我跟刑事犯不一样,没偷没抢没强奸,只是书读少了,道理没有知识分子懂得多。

老威:好歹你活下来了。还有许多人没活下来。

张茂盛:是啊。活下来就可以熬时间。邓小平那么威风,还不是被我们给熬死掉,江泽民也差不多了,谁谁谁也有出气儿没进气儿了。我呢,还不到40岁,能熬到陆肆翻过来。廖老师你说,有没有轮到我说话的那一天?

老威:肯定有。现在你就在说话啊。不过你的性格,你的确是,我采访到的陆肆暴徒里心地最简单的一个。

张茂盛: 可不是吗。案子完得也快。

老威:接着就是漫长的劳改。

张茂盛:嗯,那滋味可不好受。以前在社会上,在单位里,我最烦别人成天管我,可在监狱,不仅要服管,而且要服打,连畜生都不如。我进监狱这么些年,一共就哭过两回。头一次印象特深,因为才入监,犯人头就找个借口整治我,关我小号。小号里面特别窄、特别低,只放进一张一尺多宽的用木板搭的床,人站直了就碰顶,连转身都费劲儿。鼻子前有巴掌大的窗户,窗玻璃全碎了,几根枯藤子里里外外地缠绕。当时天气冷了,也快过节了。我没日没夜,囚在那狗洞一般的小号内,别提看,闻都闻不到外面的任何气息。有一天,突然听见远远飘来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的唱段,“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什么的,原来人家在排练文娱节目,准备过节了。唉,我心里倍儿孤独,倍儿凄凉,也不知道何时能出小号,出了小号还会有什么样的惩罚。我爸妈的身体也一直不好,我将来出狱,还见得着他们吗?还能为他们娶个媳妇回家吗?说不定,连传宗接代的能力都没有了。想着想着嗓子堵,泪流满面了。

老威:小号关了多久?

张茂盛:10来天。感觉是10来年。完了,人就成熟许多,仿佛有垫底儿了,小号都坐了,大号还有什么过不去?说冤,大家伙儿谁不冤?号里人多半是因为陆肆进来的,清一色的20郎当岁儿,就像一片刚刚抽完身条的小树林。大家在一起聊聊天,互相解解闷。年轻什么都行,包括坐牢、犯事儿,也要趁年轻,再苦也苦不死啊。监狱里大家老说:今冬明春,某某某,你一准出去啦!明冬后春,赵紫阳一准复出,陆肆要平反啦!有人还偷偷揣着个收音机,蒙被窝里,听敌台。空高兴瞎掰活一阵。我是个没多少脑子的人,大家怎么想我就怎么想,可是一年一年又一年,无数个今冬明春,胡子青黄了,眼睛花了,十七年也晃没了。我出來了,今年都38了。还是他妈的那帮人赖着坐天下,要腐败要官倒,小老百姓敢说半个不?我只怨自己脸皮厚,这把岁数还跟老爸老妈挤一块儿住,真够窝囊。

老威:你父母多大年纪?

张茂盛:我爸80多了,家里几个子妹都成家了,他们也都活得不容易。我们就是北京一普通人家,没任何背景,也没什么钱。95年8月拆迁老旧房子,当时我还落户在监狱,政府按户口重新分房,我自然就无房可分。父母的房子总共45.78平米,留给我住的那间屋,只有9平米。按我目前的年龄,正常的话,早该结婚生子,让他们老人家享上清福了。可如今,他们算白养我近二十年,风烛残年了,还给自己添负担。你说我能活得安心吗?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这样。

老威:你别太过分自责,你还不到四十,路长着呢。

张茂盛:我妈患面瘫,本来要做手术,听说我快回来了,吓得不敢做,因为住院要花不少钱。刚回归社会,有人介绍我去街道扫地,干半天活儿,一个月一百多块。哎呀,现在北京这消费水平,一百多块,连条狗都喂不饱,甭提一个人了。因此我思前想后,就没去。在监狱里呆太久了,消耗生命,什么生活技能都没学。大老爷们,天天搁家里呆着,不敢出门。出门得花钱,没吃没穿还能忍着,你说北京这么大地儿,搭车不花钱啊?路走长了口渴怎么办?我爸妈身体差,我又不会做饭,顶多帮他们刷刷碗,干点力所能及的家务。他们想省几个钱,请个农村保姆来照顾自己,可人家来没地儿住。爸妈还为我的个人问题操心,动不动就哭,就烧香求佛。可真要谈女朋友,个人形象还行,不缺耳朵鼻子,就是缺房子缺工作,哪个傻女人会干?

老威:你还是应该跨入社会,勇敢地尝试。

张茂盛:是是,老这样下去不行。家里子妹给我介绍一看车活儿,我性急,当天就去。人家问,我就把自个儿的情况坦白了。他们半信半疑,说真的因为陆肆啊?这么长时间才出来?似乎对坐牢这事儿挺排斥。几个人躲一边叽叽咕咕半天,末了,才打发我说:咳,你这身强力壮的,我们这儿暂时不需要。停车场收费低,工资很少,还是找个岁数大的,混时间,顺便挣两钱儿,双方都比较合算。这样吧,你先回家,需要的时候我们会通知你。这事儿就这么黄了。

唉,苦恼,烦,都成累赘了,干嘛还活着?监狱毁人啊,除了大帮子坐牢的,偶尔碰一块发发牢骚,在外面就没朋友,没社会关系。就连从前的街坊邻居也生疏得很。有一次乘公交车,一块车钱,我拿不出来。售票员白我一眼,说怎么搞的?这么大一人还混车坐。我说一块钱也是钱,我找不到工作,钱会从天上掉下来啊?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份活儿?

老威:到这地步,真难为情。

张茂盛:我被大家轰下车,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家。你说谁不想要脸呢?谁不想有为国为民的崇高理想呢?现在,都见鬼吧,我不要这些,甚至不要听陆肆,不要听一开枪就跑到国外去的那些人的民主大话,我只要一个最普通的人的最普通的生活!可社会就不给机会!暴徒永远是暴徒,已经付出过沉重的代价,也不给机会!有人让我申请低保,政府说:你不是跟父母住一块儿吗?年纪这么轻,吃低保不够格。

老威:吃低保?还不如进职业培训班。

张茂盛:又得说钱了。家里为了省两个钱,有时天黑尽也不开灯,屋里屋外地瞎摸。自打我出獄,一直洗冷水澡。就怕节约惯了的爸妈说:洗热水多花钱呢。

老威:我也洗了多年冷水澡。

张茂盛:春夏秋还行,冬天就直哆嗦。以后我老了怎么办呢?前一段天热了,没凉鞋穿,我碰巧在家门口撞上有摆摊儿卖皮凉鞋的,就花50块买了一双。心想这老板实诚,皮的才卖50块,还真不贵。结果才穿两天,鞋底就脱胶啦!这真是便宜无好货。

之前在里面,也听说外面如何如何、怎样怎样,却没想到变化这么大。唉,如今的北京,灯红酒绿,满街的有钱人,却不适合我这种几辈儿的老北京呆了。嗨!不说这个啦!今晚大家伙儿约一块儿,抽烟喝酒吃饭,还接受采访,开心。让廖老师您破费,对不住啊。明儿起床,我又得琢磨琢磨,不能让父母老养着啦!

老威:喝酒喝酒,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我们老祖宗就这么活的。

张茂盛:不行啊廖老师,待会儿我得早点走,要不赶不上公交车啦!

老威:那就搭出租,我和武文建送你一程。

张茂盛:算了算了。坐出租,拢家门口,说不定还吓着爸妈:儿子你干嘛,抢银行回来啦?开个玩笑。好了,敬大家一杯,为了我们共同的遭遇,被绝大多数中国人淡忘的遭遇。然后,自个儿蹉跎,自个儿早点回家,洗洗睡。

Saturday, May 02, 2009

五月购书单

《创世纪:传说与译注》(冯象 著,江苏人民2004年10月版。六折)

《语言与文化》(罗常培 著,北京出版社2004年1月版。六折)

《护生画集》(1-6册,丰子恺 画。盖台湾佛教团体上世纪九十年代重印,大陆佛教徒翻印,具体翻印人及年份均未载。九成新旧书,每册20元。:前两年也买过的两册《护生画集》为丰子恺之子丰一吟挑选部分重新临摹上色版)

《沉香》(张爱玲佚文,陈子善 编,天津人民2005年9月版。六折)

《龙朱.虎雏》(沈从文 著,北岳文艺2005年6月版。六折)

《心香泪酒祭吴宓》(张紫葛 著,广州出版社1997年3月版。五折)

《伊利亚随笔Essays of Elia》(中译附原文各一册。查尔斯.兰姆Charles Lamb 著,邓小远、陈翠平 译,上海三联书店2008年4月版。:主要冲着原文而买)

Friday, May 01, 2009

读书偶得之《司马璐回忆录》

正在读《中共历史的见证——司马璐回忆录》(明镜出版社2006年二版。顺便说一句,印象里明镜的书之前只读过《晚年周恩来》,是盗版。这本是托人在香港购的正版,但错字层出,倒是像盗版),随手抄几条觉得有意思的:

1、中共的主权论

中共的“主权论”就是“祖宗论”、“血统论”。根据中共的说法,中共政权是中国人的“祖宗”,香港又是历史上被祖国遗弃的孤儿,他们或他们的子孙在海外的创业与成就,他们的财富都属于他们自己创造的。中共说:因为我是你们的祖宗,你的血,你的肉,你的每一根骨头,都是我们老祖宗的,中国共产党有权代表中华民族的祖宗收回香港,统一台湾,根据中共的理论,星加坡和东南亚凡是有华裔血统居住的地方,中共都拥有中国主权。(p249)

2、陈独秀驳斥中共

陈独秀在1938年3月17日《给新华日报的信》中说:“你们向来不择手段,不顾一切事实是非,只要让你们牵着鼻子走的便是战士,反对你们的便是汉奸。做人的道德应该如此吗?”(此信《新华日报》未刊出,同月27日在《扫荡报》上发表。)(p293)

3、毛泽东爱“搞”和“操”

(毛在演讲中)经常用“搞”字,在我的印象中,中共通常说的什么“乱搞男女关系”,“把什么搞上去”,“搞臭搞垮”等等,这个“搞”字,最初都是毛泽东“搞”出来的。毛泽东的讲话还喜欢用一个“操”字,例如“操你的”“操他的”,这些粗字,我们当时也爱听,因为“搞”和“操”这些粗字都代表无产阶级的语言,共产党称为代表工农无产阶级政党,毛用这些粗字更把他的领袖形象突出了。不过后日中共公开发表的毛的讲话,也都经过红色秀才的加工,把措词美化了。(p299)

4、毛泽东的病和杀人

在毛泽东一生中,他一遇到政治挫折就病,杀一批人他的病就好了。1929年红四军批毛撤了毛的职,毛泽东大病一场,当时共产国际传说毛泽东已死,还为他发了讣文。1930年毛领导以反AB团为名,大杀反对派,他的病全好了。(p302)

5、毛是神刘、周、林是方丈

中共建政后,周恩来代表政,刘少奇代表教,毛泽东代表政教合一,他利用政控制人民,利用教麻醉人民,他利用政教冲突来巩固他个人的至高无上的权威和统治。他是“神”,中共领导人的权力斗争中,刘少奇,周恩来,林彪都尊这座“毛神”,读毛的经,供毛的香火,争取做庙中的方丈住持,依靠神的权威,解释神的语言,争取对这座庙的控制权。他们都相信,“神”接受众人的膜拜,自己不应该站出来说话的。方丈住持本来是利用菩萨的,结果,毛泽东既做神,又要做方丈,甚至菩萨站出来造方丈住持的反,夺方丈住持的权,只有毛泽东这尊菩萨才能做到。(p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