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April 28, 2007

(转载)章诒和:顺长江,水流残月——泪祭罗隆基

(转自听讼楼,图片来自博讯

顺长江,水流残月

——泪祭罗隆基

章诒和

2007年,反右运动五十年。

海内外的许多朋友对我说:“你应该站出来说两句,写两篇。”

是的,我是应该说两句,应该写两篇的。其实,我早该开口和提笔了。这世间多少值得珍惜和记忆的痕迹 都消磨于岁月,消失在无声无息之中。为什么要等到绝大多数的右派都含冤抱恨而去的五十年后?为什么 要等到活下来的右派都已龙钟老态、心碎泪绝?谁都明白,今日的祭奠和补赎,难挽昨天的错误与罪恶。但是无论如何,也要为五十年无祭而祭,为五十年无思而思,即使五十五万右派都到了天堂。因为我们的 纪念早已不是为“右派”而作,也不是为我们这些右派子女而为。

五十载岁月,五十万生灵,述说的冲动使我心潮难抑,寝食难安,泪水滴落在文字段落的中间。“心事共疏檠,歌断谁听?墨痕和泪渍清冰。”父辈们早已远去的身影和那场云烟散尽的以中国民主同盟为漩涡中心的政治风云,又重新复活,重新激扬起来。是的,现在的年轻人已然不知章伯钧、罗隆基、储安平为何许人也,更不懂“章罗联盟”——这个反右运动中的关键词了。须用文字记下这些先后被国民党、共产党驱逐出政治舞台、流放于人间之外的人与事。他们自有一段精神不可磨灭,尽管都是败将残兵,其文化生命恐怕要比胜利者更为经久,也更为后人景仰。

《顺长江,水流残月》一文,是为祭奠罗隆基先生而作。因他无子无女,尸骨无存,他的冤魂也不知飘荡于何处?便觉自己肩上有了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

一位中共党员身份、曾任政府要职的人对我说:“瞧你们民主党派的那些领导人,比共产党还差劲。人简直就像是没了骨头。”

“差劲,不也是共产党要他差劲嘛,没骨头,不也是你们剔的吗?”这是我的回敬语。

登时全场沉默,没了话头。

身受羞辱,深感羞耻。“依人”已自不堪,何况以“无骨”鄙之。可扪心自问——自己不也是瞧不起民主党派吗?在电视新闻里看到的那些谦卑之相,我不是也要骂几句吗?再说,我与民主党派又有多少联系呢,不也是很久没踏进中国民主同盟的大门了吗?当然,人家也没请我去,也怕我去。

差劲吗?人家还说准了,就是差劲。前不久(2007年3月),无意间看到香港凤凰电视台制作的一期人物节目,说的是民盟中央前主席张澜。节目除了几张老照片,就是几个嘉宾叙述张澜的革命功业。我毕竟关心民盟,关心父辈,其中某些嘉宾我也认识,便也耐着性子看下去。不承想,几个人说了半晌,居然把个罗隆基一笔带过。伤心,酸心,寒心。别老说人家中共抹杀记忆、歪曲历史了,咱民主党派也一个样儿。

好,文章就从这里写起——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的民盟上层人士都了解:张澜患有严重口吃症,不善言辞,不善社交,诸事多依仗极具雄辩之才的罗隆基。1947年11月民盟被迫解散,张澜那篇以个人名义发表的声明: “余迫不得已,忍痛宣布民盟总部解散,但我个人对国家之和平民主统一团结之信念,及为此而努力之决心,绝不变更。” 并呼吁全体盟员继续奋斗下去——“声明”里的每个字都沉甸甸的,它出自罗隆基之手。罗氏长于议论,风发泉涌,连老蒋也是知道的。所以,1957年民盟中央在中央统战部领导下斗争罗隆基的时候,一条非常重要的内容就是要他反复交代怎样用西方资产阶级的政治思想影响张(澜)主席,如何“千方百计把张主席也拉到邪路上去”,乃至“不择手段地利用他(即张主席)、蒙蔽他、控制他……”⑴稍有政治头脑的人都明白:当年罗隆基坚持“党派独立”的罪行录,今天看来就是一本功劳簿。水不澄,则不清。中共不澄清,民盟便不澄清?一口黑锅让罗隆基背到死,背到今。这样讲述张澜,张澜就光芒万丈啦?

这里,需要追问一句:到底罗隆基把张澜拉到了一条什么样的邪路呢?其实,所谓的邪路,就是中间道路。中间路线既反对国民党搞的那一套,也不同意共产党主张的那一套。所以,这是一条两头不讨好、被国共两党左右夹击的艰难之路。父亲早在二十年代就跟随邓演达先生搞第三党(即中国农工民主党),成为第三势力的代表人物。即使四十年代在民盟中央主持工作期间,他一方面明显靠拢中共,另一方面也仍在暗中坚持搞军事活动(另文叙述)。而罗隆基则是坚守、积极宣扬西方政治思想的理念,把希望的眼光投射在英美派知识分子身上。父亲觉得努生(罗隆基字)的做法太虚,某些主张在中国只能是空谈。上了台面,罗隆基总是备受瞩目、赢得掌声一片;回到盟里,父亲得到的是吸收盟员、建立机构的实际收获。一个在政治理想的天空里展翅,一个在政治操作的土地上务实。两人各把持一摊(罗隆基负责宣传、父亲主管组织),二人作风迥别,性格各异。对立归对立,但民盟却是生龙活虎的。那时的中国民主同盟,也还真的给中国政治带来一丝新风。许多不满国民党,也不满共产党的人,以为有了出路,有了依靠。难怪胡愈之(中共、民盟交叉成员)在1957年前,对章罗是百般迁就的。当时就有人问胡愈之:“你能对别人发脾气,为什么偏偏对章伯钧、罗隆基那么软弱?”

胡愈之答:“民盟中央没有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没有章罗。”

“要是没有他俩呢?”

“民盟就会垮掉。”

胡愈之的这番话,后来在1958年向党“交心”运动中,被写成大字报⑵,贴了出来。

四十年代民盟成立,中共也看中民盟,因为它是有政治号召力和思想活力的。毛泽东心里很清楚,当时的进步知识分子能参加民盟,不等于愿意跟共产党走,故对民盟很下工夫。比如重庆旧政协开会的前后,周恩来总是主动上门,到国府路300号民盟总部来商谈。周鲸文回忆道:“周恩来商谈问题一般都不在客厅,而是约在罗隆基或我住的房间⑶。”那时,我家住北碚的半山新村,周恩来爬上走下地来走访,与父亲协商问题。林彪在重庆负责统战工作只有数月,他也曾探望父亲。当时张澜、张君劢、黄炎培、罗隆基以及父亲在内,都不想完全切断与国民党的联系。父亲与陈诚之间、罗隆基与宋子文之间一直都保持着很好的交往和私人情谊。恰恰老蒋死命挤压民盟,盯梢,跟踪,暗杀,直至解散,硬是把个中间道路堵死,硬是把个民盟推到中共一边。加之,毛泽东及时放出来“新民主主义”的理论和高扬“联合政府”的旗帜,它们终于打动了这些民主人士。务虚的罗隆基、务实的章伯钧都相信了。尽管他们都不信共产主义和马列主义,但都觉得中国历史进程的确需要“民主主义”,中国社会的确需要“联合政府”。无论作为政党、
还是作为个人,这些民主人士都觉得在“联合”期间,是可以有所作为的。也就在这个时候,章罗的分歧显露出来。分歧表现在对待中共态度上。特别是在沈钧儒、史良等救国会成员参加进来后,父亲为了第三党的地盘和实力,与这个被称为“中共外围”的救国会结合在一起,成为民盟中的左派。当然,民盟选举的时候,第三党和救国会争抢份额,父亲也和沈钧儒拍桌子。

1948年4月30日,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发布纪念“五一”劳动节口号。5月1 日,毛泽东就口号第五条“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及社会贤达迅速召开政治协商会议,讨论并实现召集人民代表大会,成立民主联合政府”,致电沈钧儒,李济深,说明此举已成必要,时机业已成熟,提议由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国民主同盟中央执行委员会、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发表三党联合声明,号召召开新政协。

父亲和沈钧儒是民盟的左派,自是闻风而动。第二天(5月2日)即与其他党派的负责人聚会于香港罗便臣道92号李济深寓所,讨论有关召开新政协的问题。5月4日父亲与沈钧儒、马叙伦、郭沫若等人联名通电,响应中共筹开新政协的号召。此后,沈钧儒和父亲等人还在一个座谈会上发表书面和口头谈话。除了肯定中共“五一”号召是和平民主的具有建设性的号召以外,沈钧儒还认为“五一”号召表明中共并非实行一党专政,中共也绝无包办国是之意。

民盟中央把响应中共“五一”号召的事,迅速通知了在上海的张澜和罗隆基。不料想罗隆基并未闻风而动、跟着表态。他“挟持”张澜主席,为其起草了一封信给沈钧儒、朱蕴山、章伯钧、周鲸文四个民盟中常委暨在港中委,要求大家在发表文件时必须留意两点:一,成立的政府必为联合政府;二,强调民盟是绝对独立的政治集团。沪港两地,左右对峙。民盟四大头牌:沈钧儒、章伯钧与张澜、罗隆基姿态各异。“一个蹴起秋千出林杪,一个折回罗袖把做扇儿摇”。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这是成心从中作梗,而且就是给中共“作梗”的。

一不做,二不休。当初,张澜允诺每月从上海给香港总部汇款。从香港总部响应“五一”号召后,罗隆基就设法阻挠,中断了汇款。这使得1948年夏秋两季的香港民盟总部处境十分困难。难怪一直负责民盟组织工作的父亲大骂罗隆基,说他要是坏起来简直像个小人。罗隆基为啥要切断粮草?理由不也是明摆着的吗?你香港民盟总部已经接受中共的领导,走向“一边倒”了。既然背离了民盟宗旨,我干嘛还支持你?

此后,罗隆基与张澜、黄炎培商议,又是罗隆基起草执笔写信托人带给民盟中央,要求在征得沈钧儒、章伯钧同意后,民盟中央必须向中共中央提出以下三项:一,实行协和外交,莫倒向苏联;二,民盟盟员和中共党员不要彼此交叉渗透;三,民盟要和中共订立协议。政纲不同的话,民盟随时可以退出联合政府,成为在野党。这三项是要求,也是声辩。而末尾的第三项是张澜一再表示坚持的:“民盟要保存批评权利。”罗隆基支持张澜,他对中央统战部专门负责党派工作的于刚说:“联合政府中,各党派是并立的!将来若以批评作为政治罪,则不接受。” 在一片混声合唱中,罗隆基坚持独唱,发出了绝不作伪的声音。

那时的民盟是有风骨的,也是有样子的。联合政府尚未成立,像罗隆基这样的民主人士有所预见。预见什么?预见民盟极有可能在一种虚假的“联合”与“平等”中,丧失自主性。信件言辞峻厉,峻厉的后面是忧惧。信件是托吴晗带的,但还没交到沈钧儒、章伯钧手里,就遭到楚图南(中共、民盟交叉人员)等人激烈反对而搁浅。通过上述例子,我们可以作出判断——张澜倚重罗隆基是对还是错?我们可以作出掂量——张澜倚重罗隆基是光彩还是耻辱?需要说明的是,张澜自己就是个很有政治主张的人。要不然组建民主政团同盟时,三党三派也不会让他来出任主席。比如1948年外国记者访问张澜。张澜说:中共与苏联共产党不同,希望毛泽东做铁托。采访文章发表后,有人觉得张澜的话需要更正。于是,罗隆基立即另写了一篇文章,找到张澜。张澜瞥了一眼稿子,道:“讲了就讲了,更正啥子!” 一口川腔。

如今,所有的民主党派都靠中共养着。我为了写父辈的故事,曾到民盟中央寻找材料。人家告诉我,由于定期及时上缴中央统战部,民盟早就没有自己的档案了。惊骇万分:一个政党的历史居然由另一个政党管着。说穿了,就是不要民主党派有自己的历史和记忆!一个熟悉内情的朋友告诉我:“像你父亲和罗隆基这样的顶级人物,在统战部的档案是单独存放,均以名字标出。材料也多得吓人,令尊大人的档案大概有一人高。 ”我想,罗隆基档案也该有五尺多厚吧,因为他一辈子写日记,一日不缺的日记。反右过去五十年了,章罗也去世四十多年。按《中华人民共和国档案法》30年解密之规定,反右档案早已过了保密时效性,该解密了。可至今为何依旧密封?请告诉我们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你说不解密吧,偏偏去年(2006)文物市场拍卖章伯钧写给中央统战部的信函,被我的好友购得。朋友拿出,让我一辨真伪。看着父亲清淡的行书字体,看着“扣”在上面的中共中央统一战线工作部的血红大印,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今年年初(2007)黄苗子从香港回来,也对我说:“你父亲的字,好贵呀。”父亲不习书法,肯
定又是他的信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依据我六十年的人生经验,遇事决不可往好处想。我的初步判断是:上边从东欧的颜色革命获得了启示,开始有步骤处理(即销毁)档案了。统战部管理的民主人士绝大部分是名家、大家。比如叶恭绰,郭沫若,张伯驹,沈尹默,启功等。于是,有人在“处理”的时候,也就“藏匿”了一些——它们太值钱了!卢梭说:“时间能揭开种种帷幕。”时间能揭开当代中国的种种帷幕吗?

现在民主党派的领导人,其实都是中共党员。他们原来不过是一个部的副部长、一个省的副省长、一所高校的校长、一家医院的院长罢了。也不知道他们对民主党派有多少认识、又有多少感情就来当头头,从前捞不到的诸多名利和众多实惠,轻而易举捞到了。干个三五载,谁个不是全国政协副主席、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且一当就是十年。为了官位长久,还献媚统战部,打击本党人。“自己的人生,别人说了算。”可悲、可怜、可耻的处境因年深月久,已经让我们的民主党派颇为适应了,稍有“恩泽”,便感激涕零。以至于中央统战部的一个司机调到中国农工民主党机关,也变得威风凛凛。我的嫂子曾偷偷在厨房对我说:“民主党派可怜呀,人家不要的司机,我们也顶在头上。”血在煎熬,心在蒸煮!如此不堪,婢妾不如。

五十年代初,罗隆基政治上消沉,对民盟极其失望。1952年的7月9日,于刚被上边指派,约罗隆基做了一次长谈。罗隆基开诚布公地向中共表达并解释了自己的政治态度和思想认识。他首先说明的1949年前某些被中共怀疑的问题。比如自己和美国人的关系。他说自己从未拒绝与美国人见面。以前见面是劝美不要援蒋,后来见面则是希望中共不要靠近苏联。他还告诉于刚,司徒雷登想来北京,托他带话周恩来:假如不“一边倒”,新政权可以从美国得到大批借款。

他与于刚的谈话,涉及到的一个重要问题是民主党派如何存在?罗隆基从昆明时期就认为中国有三个政党就够了,一个国民党,一个共产党,一个民盟,取消小党派。罗隆基后来还向中央统战部部长李维汉做了“合并小党派”的建议。李维汉说:“这些问题你不要担忧。我们有政策。”说毕,与罗隆基拉拉手。罗隆基很奇怪,这个话题怎么就不能讨论呢?连我也听罗隆基劝父亲:“伯钧,你那个农工党就别搞了,全放进民盟算了。”后经过打听,罗隆基才弄清楚了——原来“小党派不要合并”是毛泽东的意见,毛说:“既然开销(指民主党派)差不多,为何不多挂几个招牌。看来也火热。”继而,罗隆基在与毛泽东的一次谈话中,又提出新的要求,要求盟内的中共党员应该公开身份。毛泽东立即说:“你不要清党!”俨然领袖语气、帝王口吻了。有了这样一句,罗隆基还能反驳吗?他只能检点自己,遂向于刚解释,道:“当时我不了解形势,不知道要有领导党的党员来作为盟的骨干。”中共是领导党,民盟哪能与之并立?罗隆基的心,可能凉了半截:自己被骗了!民盟被骗了!这里,我们不难感受到一个以践行西方政治思想为职
志的人,必须承当又难以承当使命的严峻性、严酷性。是的,严峻又严酷。可见,五星红旗尚未升起,毛泽东对民盟便已刀剑相逼、一脸的无情无赖了。才几年呀,中共与民主党派的蜜月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的那一刻,就结束了,永远地结束了。

罗隆基同于刚谈得最多的内容是民盟中央领导权的问题。长期以来,罗隆基备受指责的是他拉小圈子、闹宗派,将矛头指向把持大权的沈钧儒、章伯钧。这是为什么呢?事情并非像人们所言,纯属权力之争。罗隆基认为民盟从一开始就是集体领导,但1949年后民盟的集体领导就没有了。在1949年11月20日至12月4日召开的民盟一届四中全会上,章罗两大派别即为设立几个副主席而争执不休。后经周恩来建议,设立11人组成的中央政治局,争论才平息下来。结果也还算满意:主席张澜,副主席沈钧儒。中央政治局委员是张澜、沈钧儒、章伯钧、张东荪、黄炎培、马叙伦、罗隆基、史良、彭泽民、周新民、周鲸文。可会议到了闭幕的时候,楚图南突然提出要设中央政治局秘书长,由主管组织工作的章伯钧担任。罗隆基立即表态反对,张澜也不同意。周恩来闻讯立即邀请沈钧儒、章伯钧、张东荪、罗隆基等人,到中南海西花厅夜谈。罗隆基和张东荪拒绝出席,让周恩来一等再等,等到半夜12点。周(恩来)大怒,派人把罗(隆基)、张(东荪)叫来,并当面申斥。这事在当时极为轰动,1957年也成了罗隆基反党的一大罪状。此事我在“
一片青山”一文中有所叙述。但是,当我看到罗(隆基)于(刚)二人长谈的文字材料后,我才明白罗隆基强硬无礼的原因了。他不是不能接受章伯钧,而是他不能接受这种做法。原来民盟的副主席、秘书长等人事,早就是中共与民盟左派定下的。他说:“这种做法,我反对!排定一切,而且布置好了,利用周恩来来念名单,那我何必去呢?民盟搞事先排定,这是民盟集体领导的失败,变为三头制(即张澜——沈钧儒——章伯钧)……这是制度问题!政治局也不是政治局了,重大问题早商谈好,才拿到政治局来讨论。”

谈及关于民盟的派系问题。罗隆基开门见山,道:“民盟是有派系的团体。过去是与反动派系民(即民社党)青(即青年党)二党作斗争。现在明明是左派联合起来对付右派了,却偏要说这是进步与落后之争。”“我在家里请张东荪、潘光旦谈谈盟内的事,就说我搞宗派。章伯钧一个月请七百人客饭就不说。如此下去,盟内任何会议都会变成若干人对付若干人。组织宣传会议主持者胡愈之、辛志超完全是有计划有布置地斗争我,布置人来如何对付我的发言。要知道我是无组织,无布置的。张东荪、潘光旦又不是搞斗争的人。开会不是帮助我们,而是打倒、斗争、打倒。因此,我是相当消极。盟员说我代表宗派,代表落后。无党派的朋友则同情我,说我怎么不如1949年前了。几年来,在宣传委员会我是没做很多工作。我建议写盟史,无人理会。胡愈之、周新民(中共、民盟交叉成员)却到处作报告,报告盟史。这是宣传工作,至少应与我商量。《光明日报》说是政治局领导,宣委会指导,实际上是章伯钧社长,胡愈之总编,萨空了(中共、民盟交叉成员)秘书长,我无从过问。说起办报,我的经验不比章伯钧少。《盟讯》也是这样,说是宣委会管,可总编辑是章伯钧。章伯钧走后,就交给了胡愈之。”

“城头鼓声,江心浪声,山顶钟声,一夜梦难成,三处愁相并。”罗隆基谈及民主党派的生存状态、民盟的派系斗争和自己的被动处境,不正是“三处愁相并”吗?一生的民主梦不也是“一夜梦难成”吗?最后,他心情沉重地说:“我有个人主义,盟闹得这样,我有责任,但责任是双方的。请问统战部。我今后如何自处?我的存在对民盟有无好处?没有好处,我就想退出民盟。这几年,驳白皮书,各党派的联合宣言等文件都是推我起草,而又总说我落后。我认为从1949年后,我在政治上的大方向是对的,如果说我有思想问题,那就请统战部设法来领导。”——这次谈话,中央统战部高度重视。整理后的书面记录,直送李维汉和其他几个副部长;接着,呈送周恩来;周恩来阅后,呈送毛泽东。

不错,罗隆基是个人主义者;罗隆基想做官,想做高官。他在于刚面前、也在其他人面前,常抱怨自己的职务要比章伯钧,黄炎培,史良少多了,很不服气。但是,这些都不是罗隆基的基本追求和最终理想。罗隆基1912年就读于清华学校。1919年,是他最早点燃清华园“五四”之火的,被李大钊赞誉为:“一个江西粗布土衣的学生把清华园掀开了。”1921年,罗隆基留学美国,先后获硕士、博士学位。再入伦敦大学政治经济学院做研究,师从拉斯基。1928年回国,先后任教于上海中国公学,光华,南开,西南联大。他归国后第二年,就在《新月》杂志上刊出了《论人权》。 这篇长文和以后几篇文章里,把人权理论说得个浅白透彻。他不依托以往的人权理论,靠自己的功力提出了人权的三个基本点:(1)维持生命;(2)发展个性,培养人格;(3)达到人群最大多数的最大幸福的目的。的确,罗隆基不像现在的研究者把人权问题写成书,洋洋万言,喋喋不休,叫人越读越糊涂。他的一个极具价值的理论贡献,是论证了——为什么说“言论自由是人权”。他认为:是一个人,就有思想;有思想就要表达。表达思想就非要说话不可。他要说自己要说的话,不要说旁人要他说的话。说他要说的话,这就是发展个性、培养人格的道路。我有了言论自由,才可以把我的思想贡献给人群。这是人向社会的责任。在社会方面,这是思想上的参考材料。这就是人群达到至善的道路,这就是人群最大多数享受最大幸福的道路。反之,取缔言论自由,所取缔的不止在言论,实在思想,不止在思想,实在个性和人格。取缔个性和人格,即系屠杀生命,屠杀个人的生命,屠杀人群的生命。罗隆基还说:最危险的思想,是想压迫敌人的思想,思想上最大的危险,是思想没有人来压迫——瞧,多么出色而简练的人权定义和表述!再联想到如今中国人权状况的缓慢发展。言者谆谆,听者藐藐,真是想痛哭一场。

罗隆基的人权理论体系及其阐释,不仅针对和反对国民党的一党专制的“党治”。他的提倡人权和反对“党治”,也是针对中共的。对中共的暴力革命,他也同样视为是对人权的侵犯。1949年后民盟在统战部领导下,居然也搞“几个人说了算”的做法。对此,他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罗隆基必须忠诚于他的政治抱负和思想信仰。罗隆基曾得意洋洋对我说:自己写过多少社论,受到多少人的欢迎。他写下的所有社论,他写下的每个字都是在呼吁民主、自由。现在连民主同盟也没有民主了。没有民主的民盟,他就要退出!这里,有没有与中共“要价”的因素?有没有与沈钧儒、章伯钧“争权”的因素?即使有,我也觉得它们都不重要,甚至可以忽略。应该说,罗隆基的一生都在为人权与法制在中国这片土地上能获得稳固的地位而努力着。他是当之无愧的中国现代人权理论先驱和实践者。反右的时候,都说罗隆基官瘾大,架子大,脾气大。今天看来,他做官是有前提的,并非是无条件的。民盟中央的人,常说父亲大度,罗氏褊狭。若把人缘因素排除,依我看——罗隆基即使褊狭,也是极富深度的褊狭。

如果非要说罗隆基有错、有罪的话,就正如学者谢泳在“罗隆基评传”⑸一文所言:“罗隆基如果有罪,那便是,他的话说早了一点。在‘一党治国’‘党高于一切’‘党外无党’的时候,他反对一党专政;在人民遭受迫害自由毫无保障的时候,他提倡人权;在亲贵当国炙手可热的时候,他纠弹贪污;在通令‘敦睦邦交’‘自由贸易’的时候,他鼓吹抗日。”——这就是罗隆基!无论谁当政,他都不会受欢迎的。所以,父亲说:“努生是个出色的反对党议员!”
章罗分歧结束于何时?结束在1957,不是他们主动和解的,是毛泽东结束了他们的分歧。也是毛泽东使章罗关系从此水乳交融!水乳交融——-这是一个大右派分子、同时也是后来充当统战部眼线的人向上边写书面汇报时的用语。

罗隆基和父亲成为无话不谈、推心置腹的朋友,二人结成真正的同盟。他是我家的常客。一屁股坐下来,就是几个小时,谈当下的新闻,谈从前的故事,谈中共,谈民盟。谈到反右的前前后后,可谓“百感茫茫交集也”。共产党公开背信弃义,民主党派未能守身如玉,中国从此进入了一个背叛与变节的时代。这里,有三点认识,章罗是一致的。第一:假如没有反右运动,中共搞掉民盟,是迟早的事。因为这是第三势力的必然结局。第二:反右使毛泽东成功实现了一党专制。这个成功的实现,靠众多力量的合成。其中也包括来自民主党派的力量。中国是个多么复杂而落后的社会啊!第三:也是最重要之点,1949年后,民主党派从国库开支经费,就开始丧失政党的独立性。民盟参与新政权之时,便取消了自己的纲领,盟章第一条就写明:“本盟是以共同纲领为纲领。”继之而来的另一条就是“本盟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应该说,这就给民盟定了位——不过一块“招牌”而已,民主党派已名存实亡了。一个农民政党窜上了政治巅
峰,它必然视公民为臣民,而要求臣民的,当然是朝觐和效忠了。

父亲常说:“民盟为了一致对付国民党,与共产党联手‘合作’了。无论怎么联手合作,都不是拥戴你为王。”

罗隆基老说:“民主党派的问题从‘共同纲领’开始。”讨论新宪法草案的时候,他又对父亲说:“什么新宪法,还是‘共同纲领’!”父亲听了,只有苦笑。

罗隆基死后,父亲虽还有些聊天的朋友,却再也没有谈话的对手了。中国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无论是靠左还是偏右,无论你才气纵横,还是慷慨大度,站在手握枪杆子的国共两党之间,得到的只能是失败、痛苦和耻辱。

2007年3月底,我在香港城市大学接受采访。记者问:“你觉得1957年反右的后果是什么?”

我说:“后果是毛泽东成功实现了一党专制,成功实现了一言堂,成功实现了一个人说了算。”

难道不是这样吗?毛泽东果然为所欲为了。于是,有了庐山会议,有了三年大饥荒,有了文化大革命。邓小平也是一个人说了算,故而,有了废黜胡耀邦,有了废黜赵紫阳,有了六******四枪声。

啥是后果?这是后果!——反右五十年,祸害五十年。不是吗?

前年(2005)的秋天,与上海朋友吴洪森、钱文忠吃茶闲聊,说起章罗旧事。

吴洪森说:“章大姐,你说自己这辈子没有青春,没有爱情。但依我看,你是有初恋的。”

“我和谁初恋?”

“和罗隆基呀。”

我大笑:“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完全有依据。”吴洪森口气还挺硬的。

“依据在哪儿?”

“就在你的笔下。通篇文字你对罗伯伯多有情意呀——”

我心头一阵紧,一阵悲。回到家中,独坐至夜深,想到我的罗伯伯夜半痛苦死去,无人搭救的凄冷情景,眼睛便湿润起来。“新秋至,人乍别,顺长江,水流残月。悠悠画船东去也。这思量,起头儿一夜。”我明知贯云石这支〔落梅风〕曲子,用在这里是很不妥帖。可我就是要引它,咏它。别者远行,今夕何夕。千种情思,万般怀想都凝炼成这“起头儿一夜”了。中国有几个像罗隆基这样杰出的政治家?有几个像他这样懂得女人的男人?于我而言,唯一的遗憾,那时岁数太小!今天最让我痛心的是,当《一片青山了此身——回忆罗隆基》一文发表后,提出强烈抗议的竟是与罗隆基往来密切的女友的后代。我搞不懂:做罗隆基的女友就是“脏”了你、“黑”了你、“毁”了你吗?当初史良能在“文革”批斗会上挺胸宣告“我爱他(即罗隆基)。”怎么史良的旁系子女就受不了?向统战部告状。就像1957年批判章伯钧的人,大多数来自民主党派内部一样。五十年后,民盟中央的人要求查禁《往事并不如烟》的信函,在统战部堆了一摞。相隔整整半个世纪,社会有何变化?世相有何不同?接近我的朋友都知道,章诒和悲观厌世。遽然若有所得,茫然若有所失,一切是空。我怎不悲观厌世?!

对能做罗隆基女友而感到光荣的,只有一个杨薇。她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一名演员。一次聚会,我们见面了。我说:“我在罗先生的文章里提到您。您不介意吧?”

“不,我很高兴。” 杨薇这样回答。夕阳下,春风里,她的优雅从容,我异常感动,也永远记得。

1898年,罗隆基出生于安福县枫田镇车田村一个书香门第的家庭。12岁以前,一直在此居住,留美归国后曾三次回乡省亲。故居建于清末,占地面积200多平方米,具有典型的江南民间庭院风格。院子直面水塘,墙面青砖砌成,内室全部用木板隔成。在正厅开窗采光处存有“文光射斗”等墨书大字,前檐下还有许多诗词及民俗图画。2002年,它被列为县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将原有居民迁出。

旧居年久失修,墙体剥落,缺损严重。2003年,当地部门决定将故居进行全面维修,建立罗隆基故居。报告递交到中央统战部,结果可想而知。据说是电话答复的,做派和中宣部一样——没有文字依据。答复的理由是“建立罗隆基故居,现在不能办,还不是时候”。 请问中共中央统战部:什么时候才是时候?贵党第三代领导人都在修缮故居了。国民党重要人物李宗仁、戴笠、胡宗南等人的故居纪念馆也相继落成开放了。为什么第三势力的代表人物却是如此境遇?——是恨他们?还是怕他们?中央统战部负责人能否站出来,讲两句呢?我们是公民,我们有权知道。

现在的盟员恐怕已无人知晓,民盟中央办公地点——位于北京王府井翠花胡同内太平胡同一号的那所大宅院,是父亲一眼选中的,梁思成看罢,连连说“选得好!”那时父亲手中钱少,还是向黄炎培借款买下的⑷。

如今,大宅院也快拆光了,剩下几棵老树,一座假山,半截游廊和精美绝伦的大厅。大厅已经出租,费孝通取名“翠园”,专办满汉全席。前年(2005),几个朋友在那里给我过生日,我穿着一身黑衣去了,像个吊孝的。看着身著旗服穿梭其间的餐馆小姐,心里沉重得很。我知道这里曾经聚集了多少天下才俊,又游荡着多少苦鬼冤魂。

根据民盟中央1961年10月20日发布的一份内部的右派情况材料里提供的数字:1957年的反右,民盟有5173人划为右派分子,占当时盟员总人数的百分之十五点六。单是民盟中央一级(即中委、候补中委)61人,占中委、候补中委的百分之三十三点六——听听他们名字吧,就足以震撼你。

副主席2名:章伯钧,罗隆基;

中常委12名:曾昭抡,费孝通,潘光旦,黄药眠,钱端升,沈志远,韩兆鹗,潘大逵,马哲民,叶笃义,郭翘然,丘哲;

中委27名:吴景超,钱伟长,刘王立明,费振东,宋云彬,王毅斋,彭文应,陈仁炳,王国松,朱裕璧,何公敢,李士豪,李子健,李伯球,罗忠信,陈敏之,陈新民,姜震中,范朴斋,张云川,张志和,许德瑗,曾庶凡,黄琪翔,杨子恒,杨希尧,鲜英;

候补中委20名:浦熙修,陶大镛,王文光,丘克辉,吴重选,李康,李化方,李则纲,李健生,杜迈之,陈仰之,陈新桂,徐雪尘,张纪域,张广标,梁若尘,章振乾,陆钦墀,舒军,胡一声。

我认为:民盟中央就该在这个翠园,为自己五千余名右派成员立块纪念碑,碑就叫“右派碑”!碑的正面,是一个右转箭头图形;碑的背面,是中国民主同盟反右史。环绕它的是一座半圆形护墙。护墙的每一块砖,刻写着一个右派盟员的姓名。姓名,按姓氏笔画多少排列。这是民盟的苦难历史!这是民盟的无上光荣!

集中押送右派去劳改、去送死的甘肃夹边沟,河北的茶淀,黑龙江的兴凯湖……一切承载右派生命的地方都要立碑。碑下掩埋着死者的血泪,碑上镌刻着生者的记忆,还有无尽的思考。

岁月湮远,遗迹也有渺不可寻的一天。遗迹不在了,心在,魂在,文字在。

 2007年3—4月北京守愚斋

………………………………………………………………………………………………

注释 ⑴《关于章罗反共联盟的资料第二辑》 中国民主同盟中央整风办公室编1957年8月

注释 ⑵《民盟中央一般大字报汇编》 民盟中央整风办公室编印1958年3月

注释 ⑶ 周鲸文《风暴十年》 香港时代批评社 1959年出版

注释 ⑷ 宅院始建于明代,为东厂锦衣卫所属,清代为王府,晚清大学士瑞麟改建为私家花园。民初,黎元洪曾住于此,1945年后,划归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1949年前夕为国民党空军会所。1949年3月5 日民盟香港总部迁至北京,选址于此。

注释 ⑸ 谢泳编《罗隆基:我的被捕的经过与反感》 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1999年



Tuesday, April 24, 2007

叶利钦(Boris Yeltsin)

在政治体制方面,中国缺乏如此开明而且敢于担当的领袖。

南都社论:叶利钦最大政治遗产是面向自由

许志永:他照亮了俄罗斯未来的道路






























四月书单

中大附近“文津阁”、“学而优”书店。

《稼轩词编年笺注》(邓广铭 笺注,上海古籍78年版,旧书)(注:期盼很久的辛词全集)

《胡适留学日记》(两册,安徽教育99年版,六折)

《陈龙川传》(邓广铭 著,三联)

《辛弃疾传 辛稼轩年谱》(邓广铭 著,三联)

《兵以诈立》(李零 著,中华书局)

《札迻》 (孙诒让 著,中华书局)

Friday, April 20, 2007

Blogspot's back, Except mine!

是因为敏感词过滤?还是因为一贯表现“恶劣”而被特别屏蔽?如果是后者似乎还很荣幸呢!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Sunday, April 15, 2007

无题

问:“如何是迦叶门前一盏灯?”师云:“孤峰朗月连天照,性似寒泉彻底清。” ——《古尊宿语录》卷八

Sunday, April 08, 2007

(转载)高律师与胡佳通话录

:我们仍生活在恐怖、恐惧之中!

以下正文(节转自大**纪**元)

高(**智**晟)律师与胡佳通话录音

.......

:我们现在整个全家好像就被捂在一个盖子里面。
胡:我知道
:听说外界还有很多的传闻
胡:对
:现在好像一夜之间该声讨的成了我们一家人了。
胡:传闻很多,诋毁您的话很多,我觉得许多的朋友可能是有误解,他们没有把目标放在您一家人还有包括您在这个里面受到的这种压制上面,反而放到了对您是不是硬骨头,是不是所谓出卖他人这方面去,我觉得这是蛮遗憾的一件事情。
:除了以中共这些邪恶势力为背景会产生这样的看法,你说我出卖他人,我出卖什么了呢?哪些人和我打交道的过程中给了让我出卖的东西呢?你说哪些人和我打交道的过程是不能公开的呢?怎么出卖呢?
胡:对
:没有一个人跟我打交道的过程是见不得人的过程啊,没有一个人因为我出卖而被抓捕啊。这些根本就不需要思维了,整个变得没有意识,就像境外所谓的“世界认识中国的三日”,这是何等无耻的模拟,但是所有的中国人都接受了这样的模拟。
胡:明白。高律师,现在我大体上知道了一些情况。您全家那边依然是被他们控制着。
:我想这一点呢,中共内部这些反动势力比外部那些叫骂的人头脑更清楚,他们清楚我是什么人。
胡:对,对…… 而且我知道您在里面受过苦,腿上也有伤。
:我现在写了几次信都发不到你手上。
胡:明白。
:我们跟外部所有的电话都打不通。
胡:我知道,我知道……
:像这个怎么弄,这长期下去等于现在就是置我们全家于死地啊,这种情况。
胡:我明白……现在关键是嫂子,还有格格、天宇,他们的这个状况,他们能够有一个平和的空间,一个安宁的空间生活。
:你说这个……他们哪来的安宁的空间生活?!
胡:我知道,这一点,高律师您放心,我一定会为他们争取的,因为这个事情我明白。
:我现在对他们,应该说我现在难受就在这一块上。如果说我惹怒了中共,我因为讲了几句真话惹怒了中共,但是呢老婆孩子有什么罪呢?!老婆孩子有什么罪呢?! 尤其你说我这两个孩子多可怜。要这样整个大概全人类都知道,每天在我们门口发生的这些无法无天的事,而所有的批判就指向所谓的我们出卖谁,这简直就是扯淡的事,我们出卖谁啊,你说。
胡:是,唉呀,说起来挺令人痛心的,在这方面。
:这些方面啊,我也是发几句牢骚而已,不做过多的计较。我们是什么人,我们的灵魂,我们的人格,我们自己清楚。但是我们还是需要斗争的,就像我们现在要是思想被围困,像这样的局面要持续多久?对不对?
胡:我们不能让他持续下去。
:要么你把我投入监狱,你现在把我们家变成监狱,让全家在这承受,这怎么能行。
胡:我明白。高律师,现在在您家的外面还有多少人?那个白色房子里加上在楼道里的一共有多少人?
:一百多人。
胡:一百多人?!
:每天不低于一百多人, 四周都是。
胡:你是说在这个小**关**北**里旁边游弋的很多人都是他们的人?
:对,对。他们甚至在周围支了菜摊,卖水果卖菜。晚上停车场他们停了有不低于十辆车。
胡:明白,明白……
:他们心里的想法永远咱们不理解,你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胡:我知道。您在刚刚进去的时候是不是被固定在椅子上,长达上百小时?
:不是上百小时,累计起来时590个小时,580多个小时
胡:哦,那就是好多天了,唉呀,天哪……
:最长的时间是109个小时。
胡:就是连续的?
:对。
胡:我明白,明白。还有就是说市面上所谓传的11月29号的一封您的信,说是悔过啊,和外界决裂呀 ,这样的一封信。
:胡佳啊,纸面上发生的这个是事实,但是呢,可能没有多少人,除了你们这些真正关心我们的这些人以外,没有人了解那背后发生了什么。
胡:我理解了……
:我的这一封所谓的公开声明换来的5000块钱的生活费给孩子和耿**和,那些钱原本就是我自己的合法收入,而且从开始就是孩子、老婆,以及我老家的那些人,我大哥他们也被围困了四个多月。就是要置你于死地,对付你这样的人我们就是不计较任何手段和目的。
胡:明白……那高律师,您的情况我可以告诉外界吗?
:可以告诉,现在的问题我是担心呢,你的身体不好,现在呢等于我的压力延伸到你那儿让你一个人承担, 其他人可能现在暂时都不愿意承担这方面责任。
胡:这个没什么,这个是该我做的我就应该去完成,其他的代价方面的,我没有什么可考虑的, 如果有考虑我也不会走到今天。
:我给你写了第三封信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记,念一下你也来不及打。
胡:可以说吧,告诉我。
:这个比较长。
胡:我们能念多少念多少,只要电话没有切断,您就说吧。
:我给你念一下啊。
胡佳:好的。

(高律师给胡佳的第三封信全文)

亲爱的胡佳、曾金燕,你们好!

这是我出狱后,给你们的第三封“福音”。

与前两封信的开头一样,我们依然要表达对你们的敬意和谢意。感谢你们对我们全家奉献的一切,感谢你们对人类良知、尊严以及正义价值的顽强、甚至是舍身的坚守。人们都真切的看到,反文明势力在这样的坚守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束手无策以及绝望。我们全家将和这个时代一起,记住你们和你们舍身舍我的道德意志。

我的书信是因为赞誉你们而做。你们夫妇的坚强及勇气常令我和耿**和感慨不已。以我被暴力绑架为标志,中共内部反动势力瞬间在全国范围内拉开了一场惯用的、恐怖的对人民维权抗争运动的野蛮迫害行动。我被绑架的第二天,即看到了多份“不再参与维**权”“不再插手高**智**晟的事”“不和他家人进行任何接触”的保证书。你们的坚守在这样的过程中,就成了一种稀缺和濒危的东西,一种标志性的价值。但在这里需特别强调的是,顽强坚守着和那些被迫暂时写了保证书者,都是应当值得赞誉的,除非其灵魂和人格从此危机者。

与前两封信欲表达的心愿一样,务请转达我们全家对亲爱的郭**飞**熊全家的敬意和问候,在中国,公开坚持与中共反文明势力不共谋者甚少,飞**熊全家为这个时代的中国的承担,令人钦佩。也请转达我们对陈**光**诚全家的敬意和问候,陈**光**诚,一个内心憧憬光明的盲人,让山东反动势力失态以至彻底的疯狂,这种变态的疯狂状态,目前还在继续着。光明,是这个时代的。也请转达我们对严正学全家的敬意和问候,并希望加上胡佳、高**智**晟的名字,就这么一家人,让不可一世的中共反文明势力惊恐自空前失态中,反动的独裁统治集团,是何等的心虚和脆弱,中国再多出这么一个明白了道理的家庭,看它们还能嚣张几天。

在这里,我还要再次务请你转达我对亲爱的张敏、高洁、许凌、赵子法、易凡、杨宪宏、黄丽娟等朋友的敬意和谢意,这些是使我们在最艰难的时候刚强起来的声音,虽然我们已经有八个月的时间不能再听到这样的声音。目前,请你们转达我们对秀姐、大卫以及那些在黑暗的日子里给我们以强大精神帮助的人,以及那些还不便提及姓名的不同信仰者的朋友们,你们是使我们全家在严酷的压迫面前始终不惑和无穷的希望源泉,是我们全家的亲人。务请转达我们对贾凤军、国标君、亚峰君、滕彪君、志勇君以及何**俊**仁、文都君、和平君的敬意和问候。转达我们对陈**光**诚的辩护律师,飞熊和严**正**学的辩护律师的问候,转达我们对所有持续关注我们一家安危及境地的外国政府、国际组织、团体、中外媒体、记者朋友,及一切善良人们的真诚问候。

同时,在这里,我也想通过你们特别声明,在这场整个国家机器对我全家丧失理智的完全不计其颜面的迫害过程中,中共党内公检法内部那些心存善良的以各种明的、暗的方式,给我和我的全家以及我们整个家族以同情、帮助、支持的人们,致以我们的敬意和问候。在这样的过程中,中共公安内部那些心存善良的人,给我们的支持的广泛程度和深度,是我们以前没有想到的,在此我表示歉意。这样的力量,在督促双方妥协一面形成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这样力量的具体真切存在,也是我们熬过难关、继续坚持下去的坚强后盾。

据说一段时间以来,外界在抱怨我出狱后长时间一言不发,这颇使人感到不平,这样的抱怨理当指向那些使我们全家不能发出一点声音的势力。我们家目前仍人鸟全天候插翅难飞,除电视机及电灯外,一切标志着今日人类文明的视频设施与我们恍如隔世,我们被强制不许见任何我们以外的还活着的同类,我们家成了囚禁我们四人的场所,何以发出声音?我们一家四口人,成为人类这个时代最为孤独的人,尽管我们是住在中国的首都北京。几乎全人类都知道,使我们全家完全与世隔绝的做法是无法无天的。这样的做法是对整个人类道德文明的一种公然的、公开的、持续的挑衅和践踏。但整个人类在现实的束手无策中,默认了这样的存在,这无疑加深了这种旷日孤独对我们的压迫。

写这封信不是为了诉苦,一方面,对我们家门口持续发生着的、没有人不是心知肚明的事件,我们呼吁外界给予关注;另一方面,有人说苦难真的能磨练心志、净化灵魂,真要是这样,我们倒也在这样的不幸中得到了一些报酬。

关于所谓的我出卖他人之说,我不想讲更多。但我只想强调一点,人们应当思考一个问题,就是在过去几年所有和我交往的人和事当中,哪些人的交往可供我出卖?我和哪些人的交往是不能公开在阳光下面?在今天的中国,哪些人由于我的出卖而受到了传讯,或者拘捕?

前两封信,估计你们没有收到,因此,对去年8月15日以后在狱中的情形我想作一个简单的叙述:2006年8月15日中午12点,一声巨响之后,山东东营市姐姐的家里被暴力打开,闯进来的暴徒不低于30人,跳上床扑倒在我身上的暴徒有4人。一阵急猛的拳脚之后,我被几个人暴力压制跪在地上,眼睛被不透明的胶带缠了三层,嘴上被缠了五层,套上头套后,眼睛的位置上又被缠了十几层,我的手被背拷和吊拷着带下了楼。

那天早晨到绑架开始前,27号楼四周动用的车辆有20多辆,人员约200多人。回京途中,俩人分置在我的左右用力按着我,一路未敢有一点懈怠。一车人一路上只说了一句人话:“敢在路上妄动,捶死他!”当天,我被带到一个我叫不上名的地方,几十人在那守候,着警服的占大多数。头套和绷带被取下后,不低于十架的摄像机、照相机围着只穿了一条裤子和背心的我忙碌了不止20分钟,直到把我送到牢房。从绑架至投入牢房、从山东到北京,暴徒们整体的氛围最大且最明显的特点是紧张和兴奋,非常的明显。

从8月15日至12月22日止,我的名字被改为“815”。整个审讯过程中,“815”才是我的名字,任何人不得问起我的姓名,这大概也是人类司法史上的一个奇迹。我被关押的房间是西区124号,睡第四个铺位。被关进124号半小时后,开始对我复审。从8月15至12月22日止,我总共被关押时间是129天。其中被拷住双手的时间是600小时;被固定在特制的铁椅上的时间是590多小时;被左右双向强光灯照射的时间为590多小时。129天里,被强制盘腿坐在地板上反思罪过的时间是800小时左右;被强制擦铺板的次数为385次。这些都是他们交由同监室的犯人来强制执行的。11月29日,双方同意在技术层面上寻求妥协起,为和他们导演的摄像过程几十次,诸如声明自己“自愿”认罪、“自愿”写公开声明和重作笔录等过程。

129天的时间,警方所谓聆审时间最长,检察院从介入到起诉,仅仅为8个工作日。接到起诉书后的当天,法院进来提审。从法院介入到开庭时间只占了6个工作日。开庭是在极度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所谓公开审讯。开完后拖延了10天,据说是要最高领导批准。开庭时动用的警察、警车难以计数。据押我的警察讲,说他进法院当法警6年,按他的话是:“我们经历的专案也不少,从未经历过动用这么多的专车提一个人,动用这么多的警察,更没有见过院长来主持开庭。但对外统一的口径是审理F**l**g头目。”

据办案人员自己得意的讲:“815,你是个怪胎,我们用多大的动静对付你,给你这么说,这是我们在……

(胡佳:高律师刚才断了……
**智**晟:太好了,太好了,今天真是神助我们,我们的电话好端端的……我们今天弄得……别人给了这么一个卡,结果一查里面才有两毛钱,你赶快……但愿这电话能讲完。)

据办案人员自己得意的讲:“815,你是个怪胎,我们用多大的动静对付你,给你这么说,这是我们89年之后在个案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全国性行动。一个人的案件上,我们从未投入过这么多的精力,咱们的干警同志多辛苦啊。光绝**食维**权一项,全国汇总上来的案件就有188套,一车也拉不完,你的案件给党和人民造成多大的麻烦,我们判你个无期徒刑也不为过。”

我在被关押期间得悉的信息是:从2006年2月起,由中央政法委指令成立了一个由公检法、安全等部门组成的专案组,每个星期一召开一次例会,每次例会都由中央政法委主持,汇总有涉我案件的国内外情报以及最新所谓的“敌情动态”,发布最新指示。说这个专案组并不因为我的判刑就停止运作,还将长期运作下去,要尽一切资源和手段遏制我一家,说决不允许你的问题成为一个长期的事况问题。

在整个案件中,他们最关心的问题是f**l**g问题和绝**食维**权问题,将主要精力用在我与flg的关系,以及这种关系的程度和书写几封公开信以及绝食维权的问题上。明显感觉到的是f**l**g问题以及民间维**权抗争问题是目前中共内部反动势力当下最大的隐忧。

我现在虽然无法获得外界的信息,估计大致上都是在关于所谓的“妥协”和所谓的“公开声明”的方面,提起这些事,我的心中是充斥着多么不可思议的耻辱。对于公开的谣言和诽谤,我不打算也无力予以反驳,我们知道,如果我企图澄清一个,这些人就会再编出一千个一万个!妥协是有的,一方面,中共党内的健康势力对此问题作了有限的推动,其一,他们有人来找过我,“老高你是个好人,我们希望你能有个相对好的结果”,其二,“如果你长期被关押,追求抓你的那些人就会更加得肆无忌惮。”另一方面,反文明势力公开以“长期把我的妻子、两个孩子,以及我老家的亲人做人质,居然剥夺了她们娘仨及我们老家亲人的生存条件。公然对他们以持续的精神折磨,以彻底毁掉我孩子的前程和我妻子和两大家庭的所有亲属的生存条件来威逼!!虽然过去对这个集团追求完全不顾正义、廉耻以及完全不讲道德的这种性质的恶劣有所了解,对它们有时赤裸裸地以厚颜无耻和泼皮无赖的方式实现它们的目的,却估计不足!

据说外界揣测说我们双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交易是有的,写公开声明就是以我的妻子和孩子能获得5000元生活费作为要挟条件!一方面这些钱原本就是我的合法收入而被方非法掠夺,另者,我没有足够的道德资格对妻子和孩子见死不救。关于妥协遭遇外界责骂的遭遇,格格非常的在乎,为此孩子在我的面前哭过多次,说听闻同学的家长说,外面有人说把爸爸是叛徒、是狗熊、是人格分裂,我对此不愿多作计较,但我不能不关心孩子的计较。

对此一问题,我想信马由缰的对你们夫妇谈一下我的看法:第一、在人类政治矛盾运动中,妥协是一种伴这种矛盾运动存在的及其重要的内容,它有时是矛、有时是盾,有时又是介乎矛和盾之中。在这样的运动规律中,妥协常只是在强者那里被视为是美德,寻求这种妥协的过程中,强者在一过程使用的手段及道德是不会被人们所计较的,弱者被骂乃是常事,不新鲜;

其二,在中国,绝对不去做事,可保绝对不会骂。在此,我想起了伊拉斯谟的一段话,他的话是这样说的:“谎言往往比真理更适合于人类!”人们说,被人欺骗是悲惨的,但是我认为最悲惨的莫过于没有被欺骗!被欺骗的远比不被欺骗的感受到更多的幸福,也会感受到更少的麻烦。属没有被其欺骗者大致上成了我的不幸。我孜孜以求的为自由和权利而奔走,全家却因此而被剥夺了自由,对人类正义的澎湃激情,换来的却是镣铐和无绝期的被野蛮压迫!我不同意那些责骂者基于他们自己粗浅的考虑便将我们的选择否定,将之拒之于千里之外,从而漠视之实质上具有的重要价值。对妻子、对孩子对国内维权运动均然。

其三,我不认为那些给我的妥协下结论的人对中国的维权运动有多少善意,中国历次的民权运动从来就不缺乏这样的声音,他们永居道德高位,舌尖和笔端是取之不尽的道德资源。他们永远是我们这些人——这些行动者的裁判,从来只会接受我们这些人的下场——妻离子散。就这次论,仿佛我没有被长期关押的现实成了他们愤怒的条件,仿佛这戕害人类文明的祸首不再是压迫我们的人,而是变成了我一家。这样针对我的叫骂,让当局的谎言变得有了价值,当局的瞒天过海的目的在这样的叫骂声中得以实现。对当局而言,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高效、却为廉价的直接配合,这些人对人们维权抗争运动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我们面对的残酷现实远非有点激情即可,当得知孩子、妻子不能获得一分钱的生活费,妻子孩子多次被打、好不容易逃脱的孩子在求助美国使馆被拒绝后,这时候的我考虑的是更像一个丈夫、更像一个父亲而不是使自己更像一个英雄!更不会考虑那些道德人士将来是如何手执解剖我人格的利刃,恕我直言,纵使他们对他人人格解剖游刃有余到何种出神入化的境地,也不至于对我的人格和灵魂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这种势力无疑是人民的维权抗争的阻力。

关于我的现状,止乎于篇幅,我不打算谈得太多。对于我的过去,我有许多不满意之处,相对于人民无穷无尽的苦难,我做的何止是杯水车薪?2003年之前的我从未意识到,人民追求心灵世界的自**由竟会惹出一片血腥、哀号和恐怖,我了解到血腥和残酷程度,超过了人心凶狠的最深限度。我天真地认为,这些可怕的存在,是依法治国的大敌,我一度的致信国家领导人,正如你们所看到的那样,那孤单的声音最终未能解决更未能阻止血腥罪恶的蔓延,我成了一个未被欺骗者,全家的灾难也由此开始,且迄今看不到结果。对于我的过去我绝不否定,我也绝不同意他人否定。

对于我的未来,我想说的是:我不会再是一个对社会有多大作用的人,但我将继续努力使自己最终成为一个对家庭生存有用的人,但是这仍然需要我不懈的努力。我将不再挑起,也无意参与,现也无力参与人民的维权抗争运动,从现在起,我仅属于我的家,我不再属于任何群体。但如果我们的生路继续被这样无法无天的被围堵下去,我将不惜以再次入狱来换回我孩子的生存条件、家人的生存条件。不惜以再次入狱来力争改变我家人目前的生存条件。整日围着我一家人的那些人,就是体制内想置我于死地的那部份人,他们每天围绕我一家所做的,就是把目标指向同一目标,就是再次将我投入监狱。人们根本无法想像他们的无法无天。

听格格讲金燕怀孕,我们全家为此很高兴,外界朋友的一点喜讯,常常犹如阳光般穿透我们的灵魂,这种感受自由的人是无法体会到的,常给困境中的一家人带来丰盈的喜悦。我们为你们而高兴,这是如此令人欣喜的希望,祝贺你们!我们两口子也常常惦着胡佳的身体,要象爱真理一样爱你的身体,尽管我们自己在这方面有时候做得也不是很好。胡佳、曾金燕,这个时代需要你们。

据可靠信息,北京市司法局竟会同中共司法部,已秘密吊销了我的律师执业证书。在中国律师界,我长期的恪守本分,认真严格地谨守不做违背良心的事,最终却成了最高司法当局必欲置死地而后快的对象。这让我想起了北京市司法局律管处领导曾经对我的一次谈话警告说:“高律师,你该注意你了,你已经成为建国以来最特别的一个内定律师,具体地说你是一个没有头脑的律师。你想一想,全国的律师行业中,有谁像你一样,不好好的去搞创收,而是尽干一些跟自己利益无关的蠢事。那是瞎整,你已经成了司法部特别关注的对象,赶紧改邪归正吧。继续执迷不悟,你会哭都来不及。”说这样的话。当我彻底明白了政府不再是我的行业的价值和荣誉时,而成为我的行业的天敌时。留在这个行业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无论如何,中国律师队伍又暂时归于“纯洁”了。把我清理出律师队伍,这种纯洁已经到了苍白的地步。
 
此致敬礼

高**智**晟 
 
2007年

:可能通过录音出来的,文字标点符号可能不一定特别准确。没关系,但对我来讲,我就激动地不行。这就是四个月来唯一的一次这么长谈的电话。打通你的手机。
胡佳:是,您受了很多的苦。
:以前的都无所谓,关键就是说到底我的孩子错在哪里?为什么孩子因为和我父子关系就在这个世上,在孩子不懂事的时候就成了一种罪状,成了压迫对像?他现在把我从监狱关到家里面,实际上等于彻底的转移了国际社会的视线,好像他已经放了我。
胡:是的,我们开始判断他们也是有这样的意图。这个可以让国际社会,把这种热度降下来,把关注度降下来。因为你已经回家了,而不是象陈**光**诚那样,还在监狱里,所以我觉得警方所谓的双赢,实际上指的是这个方面。他们达到的目的。
:双赢是指还有谁赢?还有我赢吗?
胡佳:我想恐怕你没有。
:胡佳,你觉得人世间还有赢来这样结果的吗?
胡佳:您也别叹气,这种事情,我想他们一定是开动所有的脑力去思索这样的一个方法,决定这个方法是对他们最有利的。
:对,直到十二月二十二号,突然说准备宣判的时候,还是六年以上有期徒刑;就是说,十二月十三号,还是给我这样谈。结果到十二月二十二号突然开庭的时候呢,说控方又有新的证据出示,结果呢,说北京市公安局发现高**智**晟重大立功表现。当庭念的时候,说高**智**晟揭露了范亚峰、藤彪、齐志勇等人的犯罪罪行。北京市公安局认为构成重大立功表现。
我们感觉到放你呢成了他们的一种需要,但是呢必须在你头上再扣一个屎盆子。
关键呢,你是一个有头脑的人去思考这个问题。法律上构成重大立功表现不是他这样认为的。必须是我揭露的人已经被判了刑有生效的判决才能用。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这是一个要素的鉴定标准。
胡佳:明白,明白。
:哎呀,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你有没有那个高洁他们电话号码?
胡佳:我试一试……
:我发现今天电话突然能打通了,我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胡佳:我明白,我知道你特别的孤立,连邻居都已经搬的搬,走的走。这样的,我也知道格格的学习成绩不好。对于这个方面应该给她请个家庭教师,但是这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家庭教师都进不来。
胡佳说:是啊是啊,格格的成绩不好,我认为,去年的那个阶段她每天都为营救父亲这样的想着,整个的人都……而且还被那些警察欺负,反复的给她精神上的折磨,包括去殴打她,有警察把她抱起来摔在地上,这些,她的同学有目击者,她的同学中都有人给我通过电话证明这些事实。我觉得,这些太……那个时候我又是被软禁在家里,我觉得我最大的痛苦还不是其它的,我觉得我最大的痛苦是就是看着让妇女儿童这样白白受着欺负的时候,我束手无策,不能去救她们,这是最大的痛苦。哎。
:胡佳,我觉的我们生活在中国……他们很可能会下手。
胡佳:那就让他们下手吧。我有那么多的朋友都已经进入冤狱,我应该说每一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做好这个准备。
:我想,下阶段,我还是做好准备再进去(监狱)。我已经被判刑了,基本来讲,我已经做好精神准备…… 今天我给你打的电话,我想给你说。我知道会有更多的磨难,因为对方已经说过,只要你和外面联络了,就……对我来讲,我每天都在寻求和外界联系,每天都在寻求和外界联系。
胡佳:明白,我明白,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时刻。手边没有他们的电话号码。我可以尝试去联系他们。但我不知道在最近的一个两个小时之内,能不能落实这些。我会把您今天给我说的这些事情马上转达给外界,让大家知道这个现实。
:越快越好。好。多谢,再见。
胡佳:我知道。再见。谢谢高律师。再见。

Thursday, April 05, 2007

Nanny不嫌麻烦,我更不嫌

这一段时间以来负责网禁的Nanny们“更年期综合症”大发作,blogspot忽然关、忽然开,如今又关了。也许是它们发神经,也许是纯粹以此为乐,“逗你玩儿”。

但不管如何折腾对我已经一点不新鲜,如果封了就用www.pkblogs.com访问,这个不灵了,就再用www.inblogs.net,nanny们不怕麻烦,我更不怕。实际上,所有的封锁言论、网络的人和制度都是在和我们玩斗命长的游戏,看谁活到最后,但是就算他们把老婆、儿子、孙子都算上,我也有信心笑到最后。走着瞧!

Wednesday, April 04, 2007

《我虽死去》

独立制作人胡杰关于卞仲耘之死的新记录片,YouTube有视频,共10部分,之一(其余各部分链接在该页面右侧)。
(感谢LFC指点
Update:感谢匿名留言者提供本片完整下载地址:http://xxxking.oursm.free.fr/dl/wssq.rmv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