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January 26, 2007

(转载)吴稼祥:王朔——从小说到妄说

(转自天益

王朔——从小说到妄说

吴稼祥

人生有时就像做爱,有低潮有高潮。高潮之前充满兴奋、躁狂、骚动与期待;高潮后,通常有短暂的深深沮丧,没着没落,百无聊赖。但人生又不是做爱,做爱可以重复,人生不能重复;做一次爱可能有多次高潮,但即使是辉煌的人生,也很难有3次以上的高潮,千年一遇的伟大政治家邓小平,一生也只有3次高潮。某个人一旦意识到自己人生的高潮已经完结,那就不止是沮丧与失落,而可能是万念俱灰了。万念俱灰之余,常常会做些无聊的事,以抗拒人们对自己的遗忘。最近又在炒作自己的王朔就很像是这种“高潮完结综合症”患者。

王朔的高潮到来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当时,他的快感是双重的:既有自慰的快感,又有偷情的快感。说他自慰,是因为他写出了他自己迄今最喜欢、也最能体现其个性特征的三部作品:《动物凶猛》、《过把瘾就死》和《许爷》;说他偷情,是因为他的主要作品是他与当时非主流文学小妞苟合的私生子,文学的计划生育部门——作家协会在很长时间不给这些“孩子”上户口。

在文坛或政坛上,像王朔这样的叛逆者或造反者,都会面临一个困境:造反不成功,则有人事之患,没有高潮,甚至没有饭吃;造反成功,则有阴阳之患,自己变成了新“王朝”,就会有别人来造你的反。要想不断地有高潮,就要不断地造反,像毛泽东或毕加索那样,自己造自己的反,这需要巨大的才能,和巨大的勇气,如果才能和勇气都不足,又想有更多的高潮,就会像王朔这样,做个“伪造反者”,找一只死老虎或纸老虎开骂或开打,假扮打虎英雄,实际上是在取悦于那只正在宝座上笑眯眯看着他的真老虎:比如上世纪八九风波之后他大骂“暴民”,公然宣布对“暴民”就得镇压;今天,他则把和谐社会建设领会为简单的平等诉求,于是,用力标榜自己是毛泽东的学生(“我是毛泽东教育出来的”),起劲地歌颂毛泽东“不惜毁灭整个国民经济也要平等”,不知道他是否把毛泽东当年领导的农民造反归入暴民运动,而干部进五七干校,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否符合他当下鼓吹的“众生平等”?这分明是在把拍马当打虎,肉麻当有趣,狡猾当粗鲁。

美英大诗人艾略特说过,任何一个过了25岁还想写诗的人,都必须是个历史学家和哲学家,否则,他将写不出有深度的不朽之作。我想,这个评论也适合于小说家。中国的大多数小说家都不缺乏写作技巧,缺乏的是思想深度。没有思想没关系,谦虚一点也行,可有些小说家却偏偏爱把自己打扮成思想大师,好像会写小说就精通世间一切事情,从泡妞到泡吧,从叫床到叫骂,从吃斋到吃虾,从议政到议嫁……王朔也是这样,花了6年时间,锻炼他的思想武器,我们本来指望他即使拔不出干将、莫邪式的利剑,至少可以亮出一杆老枪,结果,他让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些装配不到一块儿的思想零配件,他对《三联生活》周刊的记者说:

“我告诉你,我的思想武器就是这几本书:《时间简史》、《金刚经》、《六祖坛经》、《杜尚访谈录》,还有一本《一颗原子弹的时空之旅》,是美国天文学家写的,他讲的是宇宙史。”我不清楚在他的思想武库里为什么没有他的导师毛泽东的书,或许毛泽东的书太普通了,列出来不那么牛。也许在他看来,牛的东西必须具备两个条件:第一要古,第二要洋。五本书里,两本是科普读物,两本是佛教经典。把科普与宗教常识结合起来本来是李洪志的一大发明,但从《金刚经》里读出《国际歌》来,那可是前无古人,我想,以后也不会有来者:

“《金刚经》说的就是世上从来没有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奴隶们起来,要解放全靠自己。”

从科普与佛教常识里怎样才能推导出被毛泽东辉煌实践、被王朔奉为圭臬的“众生平等”思想呢?且看:

“拿高中物理完全可以把《金刚经》重新解一遍,说的就是能量守恒,其实就是教你生命的源头、归宿是哪儿。涅盘是什么啊,就是能量圈,人死后会回到物质状态了,物质也会湮灭的,物质湮灭以后变成光子,光子湮灭以后变成辐射,辐射是能量。只是用不同的语言说,其实聊的是同一件事,这就是宇宙真理。”

这哪是什么“众生平等”,分明是毁灭面前万物平等,推广到人类,就是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把这个说成是价值观,实在让人哭笑不得。他声称:“我当然觉得我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众生平等这是一切价值观的前提,自由都在平等之后。”说到这儿,王朔已经不再是一个小说家,而变成了一个妄说家了。

妄说归妄说,并不是没有来由。来由有三个:第一是对死亡的恐惧,2000年之后,王朔的一个兄长和五个好友相继去世(我对此表示最深的痛悼),使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其次,是高潮完结后的万念俱灰;第三是不甘心就这样玩儿完,他还想要高潮,同时还想有安全。据《三联生活》周刊的记者报道,“《看上去很美》公映前,记者曾联系过王朔采访,他干脆拒绝了,但是留了个尾巴:‘什么时候我需要宣传了……’或许时机已到,这次发短信给他,几秒钟就回了电话,‘过来聊吧’”。聊是为了宣传,聊出“众生平等”则是为了安全,他理解的主旋律嘛。

西方人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十五分钟。中国人则讲,各领风骚数百年。正是这风骚百年的梦想,既成就了不少中国人,也害了不少中国人,成就的是旷世奇才,害的是昙花一现的艺人。看来,平淡难,奇崛更难,由奇崛归于平淡难上加难呀!否则,即便是《金刚经》也只能当红宝书用。

Wednesday, January 24, 2007

一月购书略记和书单

原本只打算买《上学记》、《夏济安日记》一两本书,前者本在网上看过一部分,没打算买,但听闻有可能被禁,所以想买;后者好几个书店问不到,只好作罢。可自己约束卖书欲望的打算又一次失败,除了一本计划内的,其余七八本全是额外的。这样下去,哪有那么多钱和地方呀?看来自己大概患上了购书癖而不自知。

另外,在几家(私人)书店仍然看到据说已被禁的《伶人往事》和袁鹰的那本回忆录,问店员,回答说,也听到有书被禁的传言,但还没接到通知。还有一个大姐指着章立凡新出的一本回忆其父辈"七君子"的书说,这书迟早也要被禁,章的上一本书就被禁了。

我不买《伶人往事》,一是在网上读过大部分,二来,更重要的是,该书为了出版已经被删了好几万字,我有个毛病,如果知道有书被删节、读的不是原本,心里极为不爽,绝对不会去买的。

购书单

《陈寅恪"元白诗证史"讲席侧记》(刘隆凯 整理)

《上学记》(何兆武 口述 文靖撰写)

《重寻胡适历程》(余英时 著)

《启功给你讲书法》(启功 著)

《说来话儿长》(林行止 著)

《师门五年记 胡适琐记(增订本)》(罗尔纲 著)

《历史背后》(张耀杰 著)

《明季北略》(上下两册,计六奇 著)


Saturday, January 20, 2007

禁书并不如烟

(以下文章均转自新世纪

章诒和:我的声明和态度

2007年1月11日,在全国图书定货会开幕当日,中国新闻出版总署召集了一个"通风会"。会上,副署长邬书林先生以宣读方式公布了一份"2006 出版违规书选",被点名的书里,《伶人往事》列于三。邬先生对出版此书的湖南文艺出版社说(大意):"这个人已经反复打过招呼,她的书不能出,……你们还真敢出……对这本书是因人废书。"接着,自然是对该社的严厉惩处。

邬先生说的"这个人",指的就是我了。我是谁?我是从事戏曲研究的老研究人员,是中国民主同盟的老盟员,是退休在家的孤寡老妇。六十岁的时候,我拿起了笔,写起了往事。先说的是父辈故事,后讲的是伶人传奇。第一本书被禁(即"卖完了,就别再版了")。虽说这是应中央统战部的要求,但权力机关已经对我的权益有所侵害。这次,邬先生没有对《伶人往事》做出任何评价,却对我本人的个人权利进行了直接的侵害。我们的宪法有明文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的自由。"他的"因人废书",直指我本人,直接剥夺我的出版权,而这是一个公民的基本权利。

我知道--在邬先生的眼里,章诒和是右派。好,就算我是右派。那么,我要问:右派是不是公民?在当代中国,一个右派就既不能说,也不能写了吗?谁都知道,只要是个社会,就有左中右,其中的左派永远是少数。我们这个国家是不是只许左派讲话、出书?广大的中间派和右派只有闭嘴。果真如此的话,我们的宪法应当立即修改,写明容许哪些人出书,享有公民的基本权利;不容许哪些人出书,不能享有公民的基本权利(其实,现在某些左派和左派官员出书之难,并不在我之下)。邬先生,您是什么派?您代表谁?就在前不久,温家宝总理在公开场合表示--希望并要求中国的作家和艺术家能讲真话。言犹在耳哪!通风会就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宣布了这样的措施。新闻总署是国家行政机构,是国务院的下级。这不是和国务院对着干吗?邬先生,您到底想要干什么?

借此机会,我想说明这样一个态度:从提笔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当什么社会精英,更没想去写什么"大"历史。我只是叙述了与个人经验、家族生活相关的琐事,内里有苦难,有温馨,还有换代之际的世态人情。我的写作冲动也很明确:一个从地狱中出来的人对天堂的追求和向往。因为第一本书里的张伯驹、罗隆基,第二本书里的马连良,第三本书里的叶盛兰、叶盛长连同我的父母,都在那里呢--"他们在天国远远望着我,目光怜悯又慈祥"。

再郑重地重复一遍:我不会放弃对公民基本权利的维护,因为它维系着一个人的尊严和良知。邬先生的行为是违反宪法的!从精神到程序,他都没有遵守。官场可以盛行"一致通过",面对领导人可以做到"聆听教诲";与此同时,是否也可以给草民腾出一点儿空间:给他们留下一张嘴,叫他们说说;给他们留下一只笔,让他们写写。和谐社会的搭建不是靠勒紧,它需要的恰恰是松动。

前两本书的被封杀,我均以"不在乎"应之。但事不过三。这次,我在乎,很在乎!邬先生,告诉您:我将以生命面对你的严重违法行为。祝英台能以生命维护她的爱情,我就能以生命维护我的文字。

遵守宪法的首先该是政府。您是高官,这点应当比我清楚。

2007,1,19


沙叶新:支持章诒和 正告邬书林们!

得知中国新闻出版总署副署长邬书林先生在1月11日对中国出版的八本图书的禁令,并阅读了被禁图书作者之一的章诒和先生1月19日的声明,我郑重表示:我反对邬书林的禁令,我支持章诒和的声明!

在此,我要正告邬书林:你知道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吗?你知道清代的文字狱吗?你知道国民党的图书审查吗?你知道希特勒的文化专制吗?你知道历史对钳制言论自由、迫害知识分子的审判吗?你知道章诒和在海内外拥有多少读者吗?你身为新闻出版总署的副署长,你的禁令,只是对章诒和一个人的打压吗?不,你这是与海内外千万读者为敌!你的禁令只是对八本书的封杀吗?不,影响所及,你这是对所有在你治下的新闻记者、出版编辑们的恐吓!你知道你的禁令一下,在新闻界、出版界、写作界、知识界所引起的强烈愤怒吗?你践踏了宪法的出版自由,你剥夺了八位作家的著作权利。你这是对温家宝同志最近关于文学艺术讲话的背叛,是对胡锦涛同志提倡和谐社会的背叛,你是给共产党帮倒忙,绝对的帮倒忙!

你知道你担当的是什么角色吗?难道你不怕吗?

真正应该感到恐惧的其实不是被你禁止的作者们,而是你自己!因为历史已经证明以前被精神杀戮的作者们是无罪的,今后也将再次证明这次被你封杀的作者们也是无罪的。而历史将会怎么证明你自己呢?请听好:历史只能证明你是刽子手--精神杀戮的刽子手!这才可怕!

世界上所有的刽子手都不愿意从事杀人勾当,所以他们在执行死刑时,都不得不将自己的面目用黑布蒙上。而你这次在执行精神死刑时,你没有蒙面,你公开露面了;所有的刽子手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可从2007年1月11号之后世界都知道你的名字了:邬书林!

所以我真诚地告诫邬书林们:放下屠刀,解除禁令!多行和谐之善举,不做杀戮之恶事。这样历史将可能对你们是另外一种写法了。

我是一介书生,一向不喜欢游行示威,从来不习惯声明抗议。我只会写我自己的文章。因此数十年来我对思想文化领域中的种种罪行,只是在沈默中对受害者表示同情,在忍受中曲折地表达一点愤怒。但这次我要做狮子吼了,我要公开抗议了,否则我会感到耻辱!

美国波士顿犹太人大屠杀纪念碑上刻有马丁·尼莫拉牧师的一段著名的铭文:


"他们先是来抓共产党,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党。他们接着来抓犹太人,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他们又来抓工会会员,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会员。他们再来抓天主教徒,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新教教徒。他们最后来抓我,这时已没有人还被留着给我说话了。"


马丁·尼莫拉牧师早期曾作反犹的布道,他在希特勒一再的罪行前都"不说话",最后他自己也被关入希特勒集中营。

所以我要说话!不但为了章诒和,不但为了其他七位作者,也为我自己。

章诒和先生先后被禁了三本书。禁她第一本书时,她没说话;禁她第二本书时,她也没说话。禁她第三本书时,她拍案而起,终于说话了!

在禁章诒和先生的第一本书时,这次被禁的其他七位作者也没想到要公开说话,更没想到这次自己也被关进"集中营"。

我们都曾是可悲的马丁·尼莫拉!

但这次章诒和说话了,我也说话了。

在黑暗中,你我都是对方的烛光;在荒漠里,每一只举起的手都是一片绿叶!

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说话,这是我们的权利,这是我们的尊严,否则下一个被关进"集中营"的有可能就是你!

2007年1月20日 上海善作剧楼

陈小雅:用生命维护说话的权利--支持章怡和

听说能与章怡和见面,我特地翻出了她的《往事并不如烟》(打字版)。才看了两章,已经两次落泪,并惊叹她的优雅文笔,观察人物及自身感情的细腻,对事物评价的精辟,以及那种哀而不怨的情调……我深知,不是经年久炼到一定程度,是出不来这种炉火纯青的作品的。仅凭这一本书,我就断言,怡和没有白活。对于当代人的各类作品,我有很多喜欢的,但此时我要说,章怡和是我第一钦佩的女作家。

我甚至拟出了几个题目,想借机对怡和来一个采访:

1、当年章、罗为什么会选择共产党?

2、作为一个在新中国活了大半生的人,你认为自己受父辈的自由民主理念的影响更深,还是"党文化"的影响更深?它们的比例是怎样的?或者说,自57年以来,你一直生活在一个"异己的社会"当中,你怎样使自己能够保持身心健全?

3、浦熙修是不是周恩来派给罗隆基的?

4、你认为,民主党派为什么硬不起来?它们现在有没有自己的经济?

5、你有没有参加民主党派?对政治有没有兴趣?或者说,有没有某种责任感?

……

但事到临头,我把什么都忘记了。一则因为我自己的脑伤后遗症;一则因为当时的怡和,似乎有自己的"兴奋点"。

至于她说的是什么事情,我,一个"废人"加"历反"(人们对"历史反革命"的戏称),感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就没有多问。丁东出事时,我还真有一点说话的欲望,但很快遭到了朋友的反对,说:你帮他,说不定是害了他。这话让我想起了少年时代的一种情景:文革中,所有"历反"都遵守不与"现反"("现行反革命"的戏称)来往的原则。大抵因为,"现反"这个名称虽然更可怕,但在"历反"自己的心目中,自己给人带来的危险更大!

直到今天,看到朋友传来的怡和关于《伶人往事》被禁发表的声明,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起那天,我的确看到了一份最新"禁书名单",人们也间或提到一个姓"邬"的什么人,但我也没有去问一个"为什么"。我只以为,又是海外出的新书,被禁止入境而已。我还乐呵呵地说:"以后大家就按照官方开的名单去买书,也省得自己花筛选的工夫了。"

禁书--这种违反宪法、侵害公民权利的事情,在中国大陆其实已经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从这次邬某人那种语气就可以看出,它早已失去了应有的"严肃性"。这类禁止,侵害过无数人的权利,有的因书,有的因人,也是早已存在的惯例。但能像邬某人这样轻飘飘地说出口的,还很少见。记得当年社科院解聘我时,院党委还订立过一个"攻守同盟":任何人不能透露是某个人的意见,也不要说是为什么。能说出口的,只说是某个"老同志"。当时,我连生气的对象都找不着,只有以"心知肚明"自我安慰算了……所以,温家宝总理和作家谈"说真话"时,我就说,他的话,意思是好的,只是进错了门,他应该去找中宣部长"谈心"。而且,说白了,这也不是中宣部长的事,他应该和政治局常委们"谈心",应该和这个党"谈心"。时至今日,这个执政党仍然依靠一种原始的规则--给人的嘴上穿铁丝--治理国家,这难道是一个两个人的事情吗?说实话,在今天的时代,没有什么道理是什么人不能明白的。关起门来说话,放下各人的利益和处境,哪里有什么左中右的差别?问题仅仅在于,在利益和利益边界相撞时,有没有公道!是"强权"说了算?还是"公理"说了算?

读了怡和的"声明",我钦佩她的血性,也感到振奋。以怡和的作品,她的身分,放在今日的世道里,她的行为是会有影响力的。我虽已愚钝,也知道,"寡妇拼命"会是什么结果。

2007年1月20日晨

相关阅读:中国禁止发行八部文学作品

Monday, January 15, 2007

《三国志》读后点滴

:读书甚少心得,大多满足一下好奇心、虚荣心而已。前不久刚读完《三国志》,这书不如想象的有趣,有点意思的让《三国演义》差不多写尽了,最多的却是断朝烂报、陈词滥调,如果没有裴松之的注恐怕更加枯燥无聊。手上的这个版本因为是是影印缩印本,竖排、略有句读,不只字密,注文更是字小费眼。因为费力、枯燥,每日锱铢积累地只读几页,常常读着读着脑筋糊涂,梦游去者,前后用了四个多月才算完整读毕。即便如此,在读的过程中多多少少也冒出些感想、念头,虽然既不全面也不系统,更免不了平庸无聊,但零星记录下来,也算对自己和这本书交个差。顺便说一句,现在市面上流行的对此书的评点,从没看过,也没兴趣看,其他人津津乐道的我可能嗤之以鼻,反之亦然。如有雷同,纯属奇迹。

1、这是一部王纲解纽时代的军阀动乱史、征伐混战史、饥荒逃难史、杀戮奴役史、倒戈反叛史。

2、从此书可以看出,至魏汉时代,早已形成一套解释强权者当政、自圆其说的、公认的理论话语体系,这套话语以天意为托辞,上据尧舜周孔传说语录,下引东西两汉典章故事,贯穿以孝悌伦常,并以种种祥瑞异兆为点缀。既对专制的合法性加以肯定颂扬,也偶尔对帝王的穷奢极欲加以规劝。这套价值伦理系统既愚弄民众也说服自己。有意思的是统治者对这些东西的态度,是既信又不信,一方面相信其中的逻辑,以此增加统治的自信心、合法性,但另一方面等到自己所欲和理论相冲突时,却又可以抛开这些东西,提也不提,说与做可以互相矛盾、并行不悖。而一旦成功得手,这套理论又可以圆满加以阐释,堂堂皇皇,玄妙不已。

3、曹操有雄心有手段,有气质有度量,有文韬有武略,确实是"非常之人,超世之杰";刘备贵在有志气,始终不肯屈居人下,尽管有些虚伪,但还算比较心软仁慈;而孙权父子以豪强起家,始终免不了残暴本色,孙坚父子多被仇家所杀,孙权的报复也多以屠城灭族收场,以至于后世孙峻、孙綝、孙皓,一个比一个残忍。

4、后世很多人要为曹操翻案,实是因为《三国演义》之后,特别是清朝皇帝要树关羽这个忠义的典型,从官方到民间多以刘备为正宗,以曹操为篡逆。《三国志》之中并无对曹操有任何贬抑,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陈寿是晋朝的史官,而晋又是从魏"禅"变而来。

5、曹操年长刘备6岁,刘备年长孙权21岁;孙策与周瑜同岁,年长孙权7岁,长诸葛亮6岁;赤壁之战时,孔明28岁,周瑜34岁,鲁肃37岁。

6、曹操数夺人妻子,异姓子众多,他也不避讳,还曾得意向人夸耀他待这些异姓子不错。这些人中稍出名的有秦朗、何晏,秦在曹诸子中比较低调,不显山露水,倒也平安,而何晏则锋芒毕露,后因与曹爽结党亲近,被司马懿一并诛杀。当初朗父秦宜是吕布手下吏,其妻貌美,先被关羽所知,时曹操、刘备一同围攻吕布,关羽请求攻破吕布之后,将秦妻赐给他,曹答应,临到攻城,关羽又向操请求,引起操的怀疑,后特意先见,果然貌美,遂据为己有。之后张飞劝秦宜归顺刘备,秦却愿投奔曹操,为张飞所杀。战乱时候婚姻关系混乱并不出奇,但看到以上的轶事,让我想起那些以道德高尚相吹嘘标榜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们,他们身上这样的故事也发生了不少,区别在于,古人坦荡,他们猥琐、卑鄙,不但当婊子,还要在人们面前立个大大的牌坊。

7、曹丕自小在军旅征战中长大,闲时与众将士饮酒、摔跤、击剑为乐,真正患难之交、打成一片,故即便曹操一度偏爱少子曹植,想立为世子,仅在人脉支持上就相差太远,再加上袁绍、刘表废长立幼的失败例子在前,丕之继位顺理成章,至于吴质、杨修分别为丕、植谋划以邀宠于曹操的种种斗智,倒不是事情的关键。曹丕登基之后,对于曹植仍不放松,虽说封植为王,但多次更改封地,而且每次只有老弱残兵相随。后曹植几次上书请罪,只要求回到都城,为国出力,但丕始终不予理睬。

8、《魏志卷二十三》杜袭传中裴注述其祖杜根假死逃生一事,正是谭嗣同著名诗句"忍死须臾待杜根"典故出处。

9、读《魏志》的两大线索一是曹操父子的文攻武略,一是司马氏的篡魏兴晋;读《蜀志》的主要线索是刘备从四处逃窜到占蜀为王,和诸葛亮开创的穷兵黩武、连年征战;读《吴志》的主要线索则是孙氏父子的征伐历史,和孙氏子孙的残暴杀戮。

10、司马氏以晋代魏,一如曹氏以魏代汉,有样学样,真可谓"现世报"。

11、高贵乡公曹髦愤而向司马氏的专权抗争、事败身死一节,颇为悲壮。陈寿身为晋臣,当然站在司马氏一边,事后司马氏加于曹髦的罪名与前面所述其日常为人不免矛盾,皇太后对于他的谴责中也可看出逻辑不通之处,恐有难言之隐,而从裴松之补充的其他史料则更可看出事情的原委,增添不少精彩。后世北魏孝庄帝仿效高贵乡公,虽成功诛杀尔朱荣,但结局却更加悲惨,事见《洛阳伽蓝记》。

12、并观司马氏杀曹髦以及诛杀曹爽一党,可见曹氏后人何其虚懦、无能,而司马氏何其阴险、凶悍,包藏祸心久矣,所列罪状多所捏造,再加上其同党的"揭发",和文革之后剿灭林、江之徒非常相似。

13、钟会聪练多谋,少年得志,深得司马昭宠信,遂雄心爆棚,先谗言杀嵇康,后贪功欺上,为实现野心不惜冒险,诬陷并诛杀邓艾父子,乃至贸然谋反,使大批蜀魏官吏死于混乱,成都陷入一场浩劫。

14、专制下的文网、言网严密残酷,即便是背后的牢骚话也会被人报告而遭祸,比如《魏志卷十二》崔琰、毛玠等人传记;而《吴志》中动辄灭门的例子更多,以孙皓为甚;《蜀志》中告密的例子也不少,比如马超告发彭羕,费袆举报杨仪。

15、关羽、张飞皆是当时名将,所谓"万人之敌"、"为世虎臣",其中关羽更是一度"威震华夏",并非《三国演义》的夸张编造。但即便如此,关羽也仅仅是一介武夫,并未超出曹刘孙诸位。直到清朝,皇帝亲自出面,"大树特树"关羽这个忠义的典型,在"四库备要武英殿本"《三国志蜀志》之前特别将乾隆的圣旨刊出。该圣旨说顺治封关羽为"忠义神武大帝",乾隆又再加"灵佑"二字,要求全国上下"咸知敬祀",而且当时所修的四库全书中所有关羽的谥号都应按照忠义而改,而其他流传民间修改不及的相关书籍,至少应将这段圣旨"刊载传末,用垂久远"。因此,从树立榜样来说,关羽是雷锋的前驱。

16、关羽之所以败亡于孙权这个蜀国的盟友,在于他于江东本是客人,结果一点不见外,反客为主,不但借了主人的地方不还,而且态度狂傲侮慢。真是咎由自取。

17、裴注引证说陈寿曾在孔明之子诸葛瞻手下作过吏,有些过节,故陈寿责备瞻在限制宦官黄皓专权上没有尽到责任。以及前述乾隆圣旨里也说,"陈寿于蜀汉有嫌,所撰《三国志》多存私见"。其实,除了陈寿身为晋臣不得不掩盖司马家的一些丑事之外,这些都不重要,议论的时候,史书作者有自己的偏见也很正常。如今看来,旧时史书哪一部不带有那时思想意识、伦理道德的印记,后人看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18、蜀国不置史官,这也许是诸葛亮治国的失误,因而蜀志相对简略(其国寿命本身也比魏、吴两国短),有些传记多传说、传奇,少正史资料,比如《诸葛亮传》等。不过,正因为有了详尽的史书记载,魏、吴两国传中也就多了许多罗嗦连篇、沉闷无聊的断朝烂报、君诏臣表,读来苦不堪言,又毫无用处。

19、陈寿等当时人的看法是,诸葛亮治理国家平定戎夷的才干高于他行军打仗的谋略,所谓:"亮才于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将略"。

20、诸葛亮家原姓葛,因祖先从诸县迁居琅琊时,本地另有葛姓人家,当地人为区别,在姓前加祖居地"诸",日久成复姓诸葛。

21、诸葛一门各在三国皆为重臣,诸葛亮是蜀国丞相、开国功勋、托孤老臣,其兄诸葛恪父子两代俱为吴国首辅大臣,他们的同宗诸葛诞也曾是魏国司马懿手下出名的将军、封疆重臣。

22、其时战乱,流离失所,士人多避难江东,甚至逃到极南的交州。到三国鼎立,互相为敌,音讯阻隔可以想见,就在这时互相还能书信交往,实在令人难以想象。《蜀志卷八》裴注载魏朝元老王朗写给蜀国大臣也是中原名宿许靖的书信,言辞一如魏晋文章的清简峻雅,但即便内中包含多少老友之间的渴念之情,骨子里仍不过是"奉旨统战"。

23、《蜀志卷十》叙魏延造反、杨仪剿灭,特别是裴注引《魏略》所载,让人觉得像极了后世中共内斗,毛泽东诬张国焘背叛中央一事。而我看魏延被冤枉的可能性甚大。

24、《吴志卷二孙权传》裴注引《吴历》记载,曹操与孙权对阵濡须,见到吴军军伍整肃,喟然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同注引《魏略》所载,也是这个时候,"草船接箭"的是孙权,不是诸葛亮,也不在赤壁。但这些说法更可能是传说,并非信史。

25、《吴志卷二孙权传》裴注引《江表传》载,有个郑泉嗜酒如命,说希望整日待在装满酒的船上,每想喝酒,即伸头痛饮,累了就吃些下酒菜,之后再饮,船里的酒随时添加。这让我想起几年前还在公司上班时,有一次被作销售的同事拉上,一起陪某地市级移动公司的客户吃饭、桑拿,宵夜时闲聊,这位客户半开玩笑说,希望有朝一日和众美女泛舟于水上,不必费事穿衣服,每有意,便于船上随意交合,整日寻欢作乐,岂不快哉?原来酒鬼和色鬼的理想如此相似!

26、曹操、孙权皆多妻,相对而言,刘备的妻妾较少。曹氏后宫虽也有争宠、废立之事,若论后宫之乱,以孙氏为最。嫔妃更迭频繁,甚至有孙权娶表侄女、孙休娶外甥女的乱伦之举。后宫争宠,妒谮以害,乃有潘夫人因阴妒残忍,被宫人杀死;以及大虎、小虎(亦即鲁班、鲁育)姊妹手足相残。至于孙皓夺人妻女更是登峰造极。

27、《吴志卷十七》是仪不愿说人是非,也许是老好人明哲保身,但绝不是坏人。难能可贵的是,当时吕壹大兴诬陷弹劾,孙权大怒,将被诬的大臣入狱,并找诸大臣提供证词,其他人在形势逼迫之下,纷纷承认听过该大臣的罪行,只有是仪在连日严厉的追问、压逼之下,始终不愿撒谎,孙权终于放过他和那个大臣。如此在权威下勇敢坚持,且能全身而退的人,全书少见。

28、观《吴志卷十九》诸葛恪传、孙峻传,即便诸葛恪有很多性格上的缺点,孙峻杀恪的理由始终不够充分,让人信服,而且对于峻杀恪的谋划过程也语焉不详。这大概不是陈寿为孙峻讳言,而是陈寿根据的是吴国史官记载,应是吴国史书中不敢明言的缘故。

29、诸葛恪满门被杀之后,唯有臧均敢上书请求准许诸葛恪的下属收葬恪,这大概与所谓"敢于抚哭叛徒的吊客"庶几近之吧。

30、对于孙峻这样的暴君,真无道理可讲,群臣士人皆命在旦夕之间,连所谓"皮之不存,毛之焉附"的道理都无从谈起。本书最后一卷所记五个吴国大臣,除一人外,皆死于孙皓之手。

31、三国之间征战,各种谋略层出不穷,其中诈降、诈叛、反间等计在书中记载最多,而以魏吴之间使用最为频繁,这些计谋大多是诱敌深入,以求一战之利。惟魏将隐蕃(见《吴志卷十七》胡综传)似有所不同,处心积虑,时间既久,颇得吴臣信任,后来谋叛而失败。这大概开了"无间道"之先河。

Wednesday, January 10, 2007

告密文化有感

看了这篇关于央视记者是否告密者的报道(通过ESWN看到原文),很以徐友渔先生的看法为然。在中国这个有着悠久专制历史的国家,告密行为早已成为一种深入肌理、源远流长的文化,这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四九年以后,这种传统随着专制制度的新纪元而登峰造极,每个人都深处其浸淫或波及之中,乃至于成为大多数人行为习惯的一部分而无法分辨。即便是在专制管治相对放松、思想控制有所减弱的今天,我相信只要是在中国的学校或者国营单位待过,任何人对此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经验体会。徐先生经历过文**革,甚至参加过红卫兵,因而他对于在文**革中到处泛滥、贻害深重的告密文化有很深的认识,就更值得尊重。

既然已经成为一种文化,那就不是简单几句话甚至一两篇文章能够说清楚的,至少应该由写过“宣传文化”、“检讨文化”、“表态文化”、“腐败文化”系列文章的沙叶新先生来写。至于中国自古以来的告密史,据我所知,冉云飞先生数年来一直在研究,相信这是一件浩大细密的工作,以致于今天尚未见到其著作完成,这有他一篇“文**革告密个案研究:以吴大昌为例”的文章可供参考。

我很幸运,文**革中期才刚刚出生,懂事时文**革正在结束,没亲历过文**革中的种种罪恶和苦难,但耳濡目染自然了解那时的一些告密现象,也一定受过告密文化的影响和波及,只是并非十分严重罢了,这里就记忆所及,略略谈谈。

先是些听来的。记得母亲讲过一些文**革中的经历,顺便说一句,小时候母亲爱跟我们讲他们那一辈的往事,父亲则从来不主动说他以往任何经历,即便是问到,也大多得不到回答。这或许是性格使然,或许是多年社会经历养成的习惯,而父亲是党员。言归正传,文革中母亲是中学的班主任,应该算比较幸运,既没有在学生打老师的风潮中受到严重迫害,也没有被迫参与对校长等人的打斗,但因为一些事(比如其个人出身、我父亲的出身及历史等等问题),还是受过审查和隔离。

当时,许多学生在造反风潮中为了“进步”、出风头,或者为了逃避自己因家庭出身等问题被迫害,千方百计向组织汇报各种情况(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告密”),从老师同学平时的一些言行,到重大情况的揭发,大多是小题大做、上纲上线,甚至深文周纳、编造诬陷,比如有老师在宿舍里读《红楼梦》,有人随口问在读什么书,他开玩笑说:“红宝书”,后来被人揭发并受到批判,“红宝书”是那时对毛主席著作的专用称谓,其神圣不容亵渎可想而知。又比如有个老师曾经在运动时气喘吁吁之余,说“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之后也被学生揭发说“人人心中都有个红太阳,而他心里却有个兔子”而受到批判。如今听起来这些都是些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沉重的笑话,而在当时恐怕任何一个当事人不但不可能笑,而且非常紧张恐惧。

此外,经常有学生报告在厕所墙上或教室某个角落发现“反标”(“反动标语”的简称,比如一些对毛主席不敬、反对文革或者国民党反攻大陆之类的口号等等,在当时是非常严重的,写这些标语的人一定被打成“反革命”),每一次都搞得气氛紧张,立案调查,但到最后不是不了了之,就是屈打成招,造成一些人(通常是以往表现不好或家庭成分不好)受到迫害甚至被公安局逮捕。实际上大部分人都猜得到,这类所谓“反标”都是那些积极的报告者为了立功,自己写上的,但没人敢说出真相。

那时学生的课桌都印上了毛主席头像,有一次,母亲所负责的班上有同学报告,发现某个课桌面的毛主席像被人划了大大的叉子。很快就立案调查,专案组的人开始还很客气地请母亲协助调查,但几天过去毫无进展,他们为了立功、为了破案已经不顾事实,有一天突然严厉地对母亲说:“老实交代你破坏毛主席像的罪行!”,母亲非常愕然,又急又气,可不得不接受停课审查,虽然最终这件事不了了之,但对母亲身心带来了很大的磨难,以致于多年后跟我讲起时还是非常气愤。这件案子极可能仍然是有人为了表现自己的“革命”而制造的假案。

最后,还有一件自己经历的事,也可稍见告密之风的波及,虽然完全没上面那些那么严重。记得八十年代初,我上初中一、二年级,班主任是个数学老师。她有一项规定:每个同学必须每周五上交一篇周记,而每周六的班会就讨论这些周记。内容说是可以任意写,但主要还是以班级同学学习生活为主。现在回头看,这是班主任为了控制、管理学生而有意采取的一个方法,其核心其实就是鼓励告密。当时自己不知道这些,只觉得每个礼拜五特别难熬,因为每到临交周记之前不知写什么,大部分同学都会将其他同学的言行汇报,而我虽不是什么先知先觉,但就是不愿意打同学的小报告,总是写些鸡毛蒜皮、不涉是非的事来写,也因此受过老师的批评。

每到周六班会,往往变成老师根据各种汇报进行秋后算帐、批判教育的大会,一度也人心惶惶。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有个同学因为曾经说过:“如果他们(老师或家长)再骂我,将来一定跑到香港,进夜总会”被揭发。那时至少在我的心目中,香港是充满腐朽资产阶级生活的花花世界,夜总会更是黑暗丑恶,听到这句话,我心里甚至对这个同学的思想之肮脏感到惊讶。这个同学被叫到讲台上示众,除了被老师批判之外,大概也免不了通知家长之类的处分。

有一次我也因被人在周记里揭发,而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话。事情是这样的,一次有两同学在打闹,我突然恶作心突起,跑去对其中一人假意同情,趁机占了他的辈份便宜(称他“我的儿”之类),在孩子中,被人占辈份便宜是挺大件事,一场争吵在所难免。本来我们当事人都已经没事了,但却被心明眼亮的“群众”揭发。因为母亲也在同一学校,老师为了顾及面子,将我叫到办公室单独训话,另一老师奇怪我这个平时的老实孩子怎么也会调皮,听了事情经过后说“如果那个同学反问,‘你是我爹,那我妈是谁?’你将如何回答?!”,颇为她自己的机智得意。我因为已经在担心会被告知母亲,哪里敢回嘴,但在心里不屑地说:“我可以是他干爹呀!”由此也可看出自小我就属于表面老实,内里“蔫儿坏”一类的孩子。

以上拉杂、罗嗦之种种,皆是因对告密有感而起。

Sunday, January 07, 2007

演连珠

夫闻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心莫共花争发,化作春泥更护花;花非花,雾非雾,尘归尘,土归土;兔死狐悲,鸟尽弓藏;沧海月明珠有泪,大珠小珠落玉盘,玉盘珍馐值万钱;万千宠爱在一身,官梅只作野梅看;看尽洛城花,春风容易别;别时容易见时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夫闻贤者三人行必有我师,无奈十步内鲜见芳草;仰天大笑出门去,原来虚费草鞋钱。

夫闻虽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难免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望只望顿开锁链走蛟龙,到头来虎落平阳遭犬欺。

夫闻与其临渊羡鱼,不如坐井观天;痴情汉相濡以沫,素心人相忘江湖。

夫闻虽有源头活水汩汩来,总是万山不许一溪奔;滚滚长江东逝水,青山毕竟遮不住。

夫闻五更疏欲断,秋蝉宁鸣而死;皎洁终无倦,烛泪成灰始干。

夫闻虚伪是肉食者的通行证,英雄是刽子手的墓志铭;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用来寻找天边的新月。

君不见千古兴亡多少事,不过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为只为了却君王天下事,换得来少陵野老吞声哭。

夫闻子在川上曰,衡门之下可栖迟,日之夕矣牛羊下;庄生梦蝴蝶,蜗牛角上争何事,不开口笑是痴人。

Tuesday, January 02, 2007

yellow kid
















































(图片还是转自这个blog

Norman Perceval Rockwell



































(图片转自这个blog

Monday, January 01, 2007

新年醉话

以前的作家喜欢说"又是一年春草绿"来形容新一年的到来,而现代人的岁末年初则要过好几回:先是耶圣人的诞辰,再是公历的元旦,之后还要有农历春节。有点麻烦,"新年快乐"的回复祝语已经让我说得既烦且俗。博士们更觉得兹事体大,不但混乱,而且将危及传统,颇有中原的老祖宗杞人悲天悯人的情怀。年轻人应该觉得高兴,可以有更多的欢乐机会,热热闹闹。对于我,不大恭敬地套用一句话,"我们老了,无所谓"。南方虽远没有冰封雪冻,"春草绿"这样的话也只好留到过了春节再说。

2006年于我卑微的生活中并无什么特别,"隐蔽青年"的生活依旧,依然平凡、无聊、无所获、无起色,同时也还侥幸、平静、自得其乐、自我安慰,"又得浮生一岁闲"。

随着生活的累积,光阴的流逝,我养成各种各样的疑心症、恐惧症,而"时间恐惧症"便是其中之一,但这两年恐惧稍稍减弱了,又渐渐添上了"时光麻木症",过去一年也许更加是。

想过去一年的事,像回忆刚才醒前作过的梦,又好像在心里深处照镜子,与你之前的预期和当时的感受全不一样,有点走样,就像初听到你自己声音的录音,但同样是平淡无奇。实际上,我并没有费事回顾什么过去,只是在揣摩,若回顾其心态不过如此。也无所谓回不回顾,因为Nothing happened,更像是停滞。

诗人说,"记得我的粮食是一壶苦茶",这不单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更多是命运的决定,几乎没得选择。我尝试斩断了与大部分(也没几个)朋友的联系而生活,不是我清高或者自卑,实在大家没什么话说,他们的话题说来说去没意思;我的话题他们听大概都没兴趣听,说来说去连我都觉得没意思。但我实在并没有资格贬低别人,古人的"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自恋得有点肉麻。还是"相忘于江湖"吧。

生活可能很单调,但整日热热闹闹、把酒言欢、兴高采烈的人们的生活,也同样是乏味的。换句话说,单调枯寂的生活也未必就高尚。觉得别人的生活无趣、虚无的同时,我更多的是惭愧、怯懦:都是无奈、无聊地混日子。

更多的是琐事。房东在没知会我的情况下将租住的房子放了卖盘,于是岁末颇有些与我不相干的人来看房,一来二去终于感觉到烦,甚至下决心如果12月31日晚上还有人来按门铃,不是坚决不应门,就是把他们骂走。有一个所谓朋友,曾经信誓旦旦答应代我从香港买书,但几次三番没有回音,我也不好意思催问,后来发展到他在Gtalk一见到我上线,就即刻闪人,我忍不住心中暗笑:何必如此!但这些都是不足道的琐事,不值一哂。

除了吃喝拉撒之外,我只是生活在电视、网络和书中,每天上网似乎成了必须的程式,岁末的地震震断了海底电缆,这几日便有理由可以心安理得不必天天上网。常常半夜开着电视读书,不知是在应付电视还是在应付书,也许二者都是。但如果整天不开电视,又没有网络可上,虽然不至于活不下去,对生活的感觉将会是极度冷清、寂寞,难以忍受。而除了体育节目,我看电视边看边骂的时候居多。

我从来没什么新年愿望可说,而那些不计其数的名人们曾许下的新年愿望估计也没人记得了吧,因为连他们自己都忘记了。我只记得十几、二十年前读过鲁迅在日记里的一条新年愿望:"今后眼光从脐下三寸移开"。嗯,这个,基本上,很难。但很有趣。

对于自我之外的所谓06年大事,没有兴趣、没有能力,也无从说起,只好欠奉。如果一定对2007年有个希望的话,那将是:找个我感兴趣而又干得了的工作,以便换个方式混日子。此外还敢奢望什么呢?